“幼漪,過來讓祖母瞧瞧。”宋老夫人趙氏右手虎口掛著一串晶瑩的佛珠朝幼漪招了招手,柳嬤嬤立在一邊給趙氏說著方才的事,幼漪給了自己一秒鍾的時間做心理準備,然後朝趙氏走了過去,她並沒有如柳嬤嬤想得那樣也朝趙氏張開手要抱,反而隻是站在她麵前,然後伸手抓住了趙氏的那串流光的佛珠,認真的模樣讓一邊淡定地喝著茶水的宋老太爺也忍不住看了過來。趙氏不曾料到這麼個場景,一時覺得新鮮,倒也隨著她抓著自己手上的佛珠看得仔細。
幼漪心裏默默鼓動了一下自己,隨即微微鼓了鼓腮幫子,抬起頭,語氣真摯道:“這個珠子,又香又漂亮,幼漪,喜歡呢,祖母,給幼漪······”頓了頓,接著道,“好不好?”
這具身體許久不說話,開口難免斷斷續續,但是目光已經不像從前一樣無神,反而有了精靈神氣,這番話雖是小大人模樣偏又孩子氣十足,老太爺和宋趙氏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就連柳嬤嬤也是抿著嘴角,笑了起來。
“老太太今日好生高興,有什麼喜事說出來也讓我們沾點喜氣。”門口傳來一個笑意滿滿的聲音,幼漪沒有回頭看門口,隻是低著頭看著老太太手心的紋路,又默默地在心裏數著那串佛珠有幾粒。
宋澤瑜攜著夫人鬱氏和寵妾梅氏進了來,方才開口的正是梅氏。
宋趙氏看著兒子帶著兩個兒媳進來,臉色微微地冷淡下來,但是那種冷淡並不明顯,除了梅氏並沒有人覺得老太太有什麼不一樣。
宋夫人鬱氏是官家小姐的出身,容貌稱得上端莊卻是欠了幾分秀美,在閨閣中雖然讀過幾本詩書,平日裏卻是個沉默寡言的性子,丈夫冷落她,她雖然心中有些怨氣,卻也從不說些什麼,唯恐別人小覷了她的肚量,在背後編排她不識體度,她微微傴著肩背跟在宋老爺左邊後一點的方向,向著公公婆婆行完禮,方依著丈夫在他左手邊坐了。
宋老爺宋澤瑜是極好的長相,雖已經年近不惑,但是看起來依舊難掩天生的俊美。隻是因為近幾年於酒色頗有些無度,身體未免虧損,故而看起來臉皮青白,眉宇之間纏著幾絲病氣。
如夫人梅氏麵容秀美,雖然年紀並不算太年輕了,但是尖尖的瓜子臉上五官仍然頗具風致,算是個難得的美人,隻是雖然她刻意穿得雖然簡樸厚重,葡萄紫的冬裝上挽一條灰鼠披肩,但是眉眼顧盼之際身段行動之間還是流露出幾分風塵來。
“絲梳說話不伶俐,笨嘴拙舌的說不清,幼漪今日如何在母親這裏?”宋澤瑜笑著問趙氏。
趙氏將幼漪攬到自己身前更近處,將自己手上的琉璃佛珠套在她的脖子上,這是她的愛物,從來不曾離身的,現下掛在幼漪的脖子上,也是一種暗示。宋趙氏又一邊替她整著衣襟,一邊裝作看不見兒子媳婦幾詫異不解的目光以及梅氏咬斷牙根維持出來的理智,淡淡道:“轉眼是要過年了,幼漪八歲的生辰也就這幾天了,依咱們大宸朝‘八歲打鼓敲鑼,十歲摸黑偷過’的規矩,這丫頭的生日也該操持得體麵些,你們為人父母的就多上些心吧。我這個做祖母的先給咱們宋家的好閨女送上個小賀禮。”
“這·····”
宋澤瑜吃了一驚,自己這大女兒因為那不知是不是癡傻的毛病幾年來一直不曾辦過什麼大的席麵,為的就是遮家醜,如今聽他母親這意思是·····
鬱氏驚喜地看向趙氏身邊的幼漪,心中一時酸楚難言。她因為這女兒出生後語遲的緣故,一直或多或少受著些冤氣,對這個女兒便也不多上心,好賴她還有個算爭氣的大兒子在,可到底是親生的母女,心裏又怎麼會不掛念著呢,如今看老太太的意思和舉動竟都是像對幼漪頗有幾分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