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氏笑著附和道真是好，真是好，暗暗地咬了咬牙，手絹將手指絞得發白。
趙氏將幾人的表情看在眼裏，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我們幼漪雖然是說話晚了些，可是從前便有‘聖人語遲’的說法，我們家的大丫頭，聖人是做不了，但將來的福澤綿長想來倒是不難的。”
幾人應是一番後，卻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幼漪依著趙氏乖巧地立著，斂著的眉目跟往常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她心中明白，這間屋子裏並不是每個人都真心為她高興的，宋趙氏表現得這樣明顯得偏愛她，更多的也不過是因為她是嫡女，古人對於嫡庶之分的界限看得極重，但即使如此，她也知道她不能太出閣。若是前後轉變太大，雖然是一件好事也到底太過惹人注目。並且她相信宋家大小姐的怪病除了宋府的人並沒有太多人知道，若是一下子做得太出格，反而可能會傳出什麼不好的名聲來。
宋澤瑜的目光在自己的小女兒身上滑過，又轉向趙氏，道：“幼漪的生日同映雪相差不多，不若讓她們姐妹兩個一同辦生辰，豈不更熱鬧？”
趙氏聞言，眼神微微一閃，朝著自己兒子手邊的兩個女人看過去。鬱氏的目光垂得極低極低，丈夫的話她不能直接反駁，隻是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心卻還是落入了趙氏的眼中。
還有不甘心，便還不算不可救藥。趙氏心眼一轉，她是祖母，到底不方便對孫女輩的說些什麼，卻是傳而低下頭來問幼漪：“幼漪啊，你這個小壽星是怎麼想的，可想和你梅姨娘生的小妹妹一起過生辰？”她這樣說，也是有些探一探自己這個小孫女是什麼性子的緣故，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將來這姑娘嫁的夫婿必也是世家子弟，難免不三妻四妾，若是從小便像她母親那樣軟綿的脾氣，可有些難辦啊。
幼漪想起那個他們口中的自己的妹妹映雪。她曾經躲在一棵很大的梧桐樹後偷偷看過那個在她父親肩頭笑鬧的小女孩，那一瞬間，自心底湧起的悲傷和失落幾乎要讓她落下淚來，幼漪知道那是原來的幼漪留在她腦海中的某種情緒反射，但那種情感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她本能地抗拒和宋映雪出現在同一個。想到這裏，她抬起頭看著宋趙氏笑得和善的一張臉，直接道：“才不要。幼漪要一個人做壽星。”說著伸手去抓宋趙氏的手，認真道：“祖母，爹爹和娘親不是隻生了幼漪一個女兒嗎？”
宋趙氏點點頭，對著穩坐不懂，看不清表情想法的宋老太爺詢問般征求道：“老爺的意思呢？”
宋老太爺道：“幼漪生日那天，叫她外祖父一家也過來熱鬧熱鬧吧。我許久沒有見過親家了，到時候可要好好地跟他殺幾盤。”說到這裏，他閉了閉目，宋澤瑜看到梅氏一瞬間蒼白得麵無人色的臉龐，心中微微不忍，還欲說些什麼，宋老太爺卻睜開了眼睛，淡淡道：“此事就交給照之去辦吧，十六歲的男孩子給唯一的妹妹辦個體麵的席麵總不算是個難事。”說完，他也沒有去看兒子錯愕的表情和兒媳驚喜的眼神，隻轉過頭去對宋趙氏微微一笑，道：“瑾和，你我回去休息吧，到底精神都不如前了。”
宋趙氏亦微笑回應，點點頭，身邊的柳嬤嬤便趕過來扶著宋趙氏起身，不等她動作，宋幼漪已經扶著宋趙氏站了起來。宋趙氏今年不過六十歲上下的年紀，平日又是注意保養身體，自然不會連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隻是看著宋幼漪低眉斂目地站在那裏，雖仿佛還是從前的樣子，但是卻比從前的宋幼漪多了一份難得的叫人心中踏實的生氣。
宋趙氏此時倒是真的被勾起了幾分祖母的慈心，摸了摸幼漪的發頂，微微一笑，由著柳嬤嬤攙著她回了房。宋老太爺卻仿佛什麼也沒看見一樣，慢慢地站起了身，並不要人攙扶，自己也朝內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