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如戰場,時間就是商機,稍縱即逝。
這時陪同翻譯在中國區首席代表汪覃的陪同下來到他的身旁,十五張返回北京的機票已經訂好,登機時間是大約兩小時以後。
萊曼突然間有點後悔了,該不該就這樣回去呢?為了這個項目中國區代表處和集團總部已考察了三年,投入了相當的人力和財力,全部打水漂嗎?我不甘心!他在心裏激烈地鬥爭著,一個念頭猛然間冒出來。不如這樣,以對方失禮為借口,爭取江都市政府更大的讓步。什麼是資本家,追求資本利益最大的專家嘛!
想到這裏,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覃,你去把機票退了,我們不走了。”
汪覃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疑惑道,“對不起,萊曼先生,能否再說一遍,我們……”
這一回他真的笑了,像一個天真可愛的英國小男孩,“是的,我們不走了。你通知他們,說簽約儀式照常進行。”
江都石化項目是汪覃就任中國區首席代表以來最大的業績,本來以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泡湯了,正沮喪著,聽到總裁改變主意,他長籲了一口氣。但多年混跡西方企業的職場經驗提醒他,在集團大老板麵前絕對不能得意,興奮之情隻能強忍在心中。
“好的,我馬上給市長秘書打電話。”汪覃拿出了大哥大,準備撥號碼。
萊曼搖搖頭,意味深長道,“覃,你是劍橋商學院的高材生,怎麼這樣沉不住氣啊?這個電話不能打,知道嗎?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市長秘書正加大油門往機場這邊趕來,他都不急著給你打電話,你急什麼?”他做了個手握方向盤,腳踩油門的動作,像一個賽車手。
汪覃先是一愣,立刻明白了大老板的意圖,嘿嘿一笑,心裏念叨,真是個老狐狸。談判的技巧啊!孫子曰,兵者,詭道也。最高明的談判技巧就是讓對方猜不透你的想法,不打電話,對方就不知到阿爾法的態度。人家越急,你越不能急,讓他生怕失去你,這樣你就占據了主動權,什麼條件還不是由著你來開。
江大的豪華車隊與嶽秘書的車隊幾乎同時到達了機場,嶽秘書看都不看金衛國一眼,更不願與他握手,小跑步衝進入大廳,人海之中,終於找到了汪覃,他的大學同學。兩人握手擁抱。
“老同學,聽說你們這就要回北京?”嶽秘書喘著粗氣,一臉失望。
“是啊!大老板很生氣,我也不敢說什麼,你看,機票都訂好了。”汪覃拿出了一劄機票,雙手一攤,“這個項目可能要黃。”
嶽秘書的心都涼了,幾年來費了這麼大的勁,托了無數的關係,汪覃看在老同學的分上,好容易搬來了萊曼親臨江都,要是就這麼走了,如何向市長交代?
“能不能再給我們一個機會?你知道這個項目對於江都市的意義。”嶽秘書哀求道。
“我知道。江都建市以來最大的外商投資項目,一號工程,雖然隻有區區五億美元,但加上下遊的配套企業,少說也有十幾億美元。整整一個石化加工的產業鏈。”汪覃沉住氣,很客套地表示著遺憾。
嶽秘書感覺天都快塌下來了,再一次懇求道,“能不能再跟萊曼先生說說?老同學,算我求你了。優惠條件我們可以再談。”
是你主動讓步的,可怪不得我。萊曼真是神算,汪覃心裏想著,臉上卻仍然保持著無可奈何的表情,各為其主嘛,同窗之誼暫時先放一邊去。思忖良久後方道,“這樣吧,我再去跟大老板說說,你跟我一塊兒去。”
經過市政府各級部門的不懈努力,阿爾法石化項目終於落戶江都化工園。原來的合作方案並沒有化工園,為了留住阿爾法,江都市專門開辟了一個園區,享受最優惠的政策,所有的配套市政設施全部由市裏掏腰包投資建設,包括專用的道路、碼頭、供電、供水、員工宿舍、商業等,連項目占用的農田土地出讓金也由市財政撥款解決,至於什麼稅收優惠政策更是達到了當時中國政府所能允許的極限。
阿爾法集團獲得了最大的利益,太劃算了。
江大,史密斯怒吼了,必須追究本次接待失誤的責任。
其實盧錚是知道萊曼一行的時間表的,他也可以爭取讓市政府隻調走一輛考斯特,另一輛留在酒店用於接送阿爾法代表團。兩輛車之中有一輛本來就是指定給他們專用的,另一輛才是市長陪同一起去查看項目所在地的專用車。
他把這個秘密隱藏起來,仍按常規調車。市裏也沒想這麼多,以前都是兩輛車一起調的,這次也一樣,他們也忘記了酒店一共隻有兩輛考斯特。
蔣麗華小姐是國際酒店出身,很講程序,親自在調車單上簽了字,這就是證據。至少史密斯是這樣認為的。他的結論是,這個台灣人完全不懂酒店管理,接個機都搞不定,還能搞什麼?要不是人家英國人萊曼先生紳士風度,不跟我們計較,市長一生氣,也許自己都得灰溜溜地滾回美國老家種地去。
在史密斯的眼中,整個地球村隻有美國人才是真正的代表,連大英帝國都沒有放在眼裏,更不要說什麼台灣人,大陸人了。
他在辦公室裏拿起電話,把事情的原委向蘭博進行了彙報,要求讓蔣麗華立即從江大滾蛋。蘭博本來就對上次江大評星時的前台重複賣房一事深感不滿,當即同意了。
可是蘭博卻一時派不出人來接她的班,因為他的手頭上有五、六家中國酒店項目正在啟動之中,一下子抽不出合適的前廳部經理來。他建議不如由金衛國臨時負責前廳部,職位仍是副經理。
史密斯腦子一轉,不加工資,做更多的事,也好。於是湯森國際酒店管理集團中國區內最年輕的前廳部負責人就此誕生。
當了前廳部的老大自然是要請大家搓一頓的,金衛國哪裏會放過這樣一個既能表現自己誌得意滿,又能趁機收買人心的大好機會?
在離江大不遠的老四川酒樓,他擺下了十桌酒席,除開部門全體員工吃流水席外,家屬院左鄰右舍和父母單位的領導被盛情邀來。
此時此刻,蔣小姐正收拾行李離開江大呢,新人笑,舊人哭,不知道有沒有抹眼淚。林啟東是唯一一位在酒店大門外與她道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