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了,是那天鬧事的一幫人。我臉色一沉,“哦,是你們啦。找我有事嗎?”
那一位勇敢者道,“我們回家也掙不到錢,聽說南華又在招工,所以想再回盛唐來試試?您別責怪他,是我們求這位小哥的。”
原來是這事兒,我恨了打電話的保安一眼,這個二百五,哄我說有老鄉來找。裁員一事差點扼殺了林啟東的總經理之夢,想起這些人,老子恨得牙癢癢,居然還有臉找上門來,臉皮比門板還厚。遂板起臉道,“這樣啊,你們怎麼不去開發區的工廠啦?那邊要的人多。”
勇敢者身後一人蚊子般地嘀咕道,“去了好幾家,可人家不要我們。說是盛唐出來的,怕我們哪一天也罷工鬧事。派出所的人也成天攆我們,說是擾亂了南華的治安。”
嘿嘿,準是崔潔芸搞的鬼,上次讓他們逃之妖妖,心中不解氣,通過銷售部的協議客戶名單向南華各大企業遍撒黑名單,順帶著也向市區的幾個派出所一並通報。多一事不如少事,洶湧的南下求職大軍聘誰不行,非要你幾個不安分的?至於警察們的出發點更簡單了,安定團結乃是大政方針,南華的地麵上容不得無業遊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南華將為你們關上就業的大門,誰讓你們得罪了神通廣大的崔小姐呢?
見我遲疑不決,勇敢者上前一步,雙膝跪下,“林總,求求你了。您就收留我們吧,我們已沒有回家的路費,幾天都沒吃飯了。”其他的人也紛紛跪下,其中三人還向我磕頭。
我知道,經濟複蘇的南華又恢複了昔日的高物價,街邊的小店三十元一碗的小麵,你愛吃不吃。小旅館一百元一小塊地鋪,睡不起滾馬路上去。可馬路上也不太平啊,每夜都有巡邏的警察把你攆得滿城逃竄,清掃盲流,維護治安,職責所在。幾萬人睡馬路,影響城市形象不說,確實是一大治安隱患。
別說他們,就連盤纏充足的內地高級知識分子也難以在此久留,如果半個月內還找不到工作的話。
林啟東,別心軟!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郭豫忠的悲劇忘了嗎?想到那位高大威猛的北方漢子差一點臥床一生,如今雖已基本康複,卻再不複往日的步履如飛,若非重振餐飲的計劃離不開他親手操辦,我絕不忍心要他提前歸隊。念及此,我硬起心腸轉身就走。
“林總,您別走!我知道馬胡子的下落。”身後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一位矮小清瘦的小姑娘撇開旁人的拉扯,繼續道,“我們是一個村的,他現在還躲在那裏。”
“馬胡子,好。郭總監那一刀不能白挨,你這就跟我去派出所。”我一把抓起她的手往停車場走去。
“那,那我,我們還能回酒店上,上班嗎?”她幾乎被我拽著小跑,全身竟沒有一點力氣,難怪,幾天沒吃飯。進到車裏,她喘氣道。
“如果能抓到馬胡子,我同意你們回酒店上班。喂,你叫什麼名字?”我安慰她道。
“葉文芳……”嘴裏吐出三個字,卻已人事不醒。
保安部經理曹翌被我一陣痛批之後,灰溜溜地從總經理辦公室裏出來,“媽的,死保安,哄誰不好?總經理都敢哄,膽子也太大了。”他心中恨恨道,不禁給了自己一巴掌。
“哎喲,我道是誰在自虐呢?原來是曹經理,誰欺負你了?”走廊上傳來一位女子咯咯的笑聲。
曹翌抬眼一看,原來是采購部經理傅歆嬋,頓時臉漲得通紅,“哦,沒事,剛才被蚊子叮了一口。”
“是嗎?讓我瞧瞧。冬天也有蚊子?真奇怪啊!”她走近幾步,伸手準備去摸他的臉。“嗬嗬,紅了一大片,這個蚊子可真牛!用吸管吃你的血。”
曹翌忙捂住臉,看看四下無人,小聲道,“我的傅大小姐,拉拉扯扯的讓人看到可不好。剛才是被林總批了,說我管教下屬不力,沒事亂給總經理打電話。你說這世上怎麼老是有人吃飽了沒事幹呢?8868的號碼,連我都不敢隨便打的。”
傅歆嬋做了個鬼臉,悄聲道,“他這會子還在氣頭上嗎?林總最近似有些喜怒無常,前天親自召集供應商開會,說是雙方共榮共贏,要我們財務和采購嚴格執行每月結算,絕不準無故拖延付款,否則按破壞酒店聲譽論處。現在南華的供應商們愛死他了。你說哪家酒店不拖個三五個月的貨款啦,不拖他們的,我們怎麼賺錢?這個也不說了,反正叔叔也不管事,盛唐由林總一人說了算。昨天早晨他又批了我,說什麼蔬菜的價格劇烈波動,要我們與成本部天天去批發市場核價,你知道批發市場幾點開市嗎?淩晨三點。誰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