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資深PA到PA部副經理,代行經理職權,唐玉芬隻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兩個月來她常常午夜夢回,使勁猛掐大腿,不是在做夢,一切都是真的。
帶頭鬧事的大姐轉眼成了部門的負責人,中年婦女成群的公區部一下子炸開了鍋,“憑什麼呀?早知如此咱也提上一把玻璃刀到林總的辦公室大鬧一場,誰讓咱膽小怕事?白白讓她撿了一個便宜。唉——世界亂了套,潑皮當領導!”
這一夜卻是無眠,耳朵裏滿是阿姨們的議論,唐玉芬越想越頭痛,幹脆披上衣服朝酒店走去。
從外租房到酒店約有二十分鍾的路程,她一路上哼著小曲,沿著星漢支路遠遠地已瞧見員工崗的保安亭。“正好回去查夜,一定有人在睡大覺,哼哼,這幫懶東西,總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行!”她估摸著自己當員工時的心態,嘿嘿,看我今天不把負一樓的工具房翻個底朝天!
“部門內大多數人不服從她的管理,你知道這些女人要文化沒文化,嘴又碎,整個一群三八婆。”終於有一天戚栩光按耐不住,找到我反映情況,詬病當初火線提拔的後患,“石材護理,地毯清洗,金器保養,植物修剪,一竅不通,論形象又不如大堂PA,至於管理能力更是沒有,隻曉得任人唯親,動輒大聲喝斥,輕言細語,教化說服一概不會。林總,鬥膽說一句,PA經理的人選,我覺得您是不是再斟酌一下?”
我倆談話的地點是雲裳閣行政咖啡廳,兩個月前傅盛梁曾在此提出過一個匪疑所思的建議,由我出任酒店執行總經理,盛唐的林啟東時代由此肇始。
大廳之側有紈扇、羅衣、流光、杏梁和燕客五間精致的和室,門庭以假山流水區隔點綴其間,室內盡配唐代歌舞圖畫,一應服飾,樂器陳列,是酒店長住客會友、品茗、弈棋、洽談的好去處,尤受日韓籍客人的親睞,仰慕中華文化的歐美人士亦多來此附弄風雅。
紈扇是雲裳閣最精致的一個包間,一扇半掩麵,尤抱琵琶,兩位豐腴侍女含羞作態,好似那一****與傅盛梁的神情。此處是我的福地,除了辦公室,大多數的談話皆選在這裏。接過茶妹新煮的一杯大紅袍,我回道,“戚總監多慮了,我覺得挺好啊。阿姨嘛,文化肯定的沒有,斯文不是用來掃地的?讀過《紅樓夢》嗎?那些主子們身邊的婆子們哪個不是成天閑來無事生非,東家長西家短的,嗓門不大如何彈壓得住?再說了,管理者未必一定得技術出身,打蠟機、地毯機不是有專人負責操作嗎?管理人員沉湎於技術卻是不妥了。”
“林總說得不錯,”他點點頭,端詳著釅釅的茶水,不急不緩道,“可是我怕有損您的威望,她的功勞不就是那天帶頭幫忙搶房嗎?我們是不是太鼓勵投機了點?”
我明白他的意思,這個世界喜歡投機的人還少嗎?你不也是一夜之間由副經理擢升至總監的?冷笑道,“不是沒經理,沒主管嗎?別人又不願出頭。”
他呷著茶水,一口咽下,眼睛微亮,緩緩道,“可眼下安定了,一切步入正軌,還是得綜合考慮,是不是外招一位經理來?人選我都有了,原來九州的PA經理,經驗豐富。”
他說的也非無理,亂世用匹夫,治世用能臣,可如今的盛唐隻是表麵光鮮,遠未到高枕無憂之時,一場更大的暴風雨即將來臨,我還沒想好應對之策,於是安慰道,“此事容我再考慮一下吧。論功行賞的原則我不想輕易改變,否則以後再遇到緊急情況,誰會站出來?”
見我軟硬不吃,他從口袋裏掏出一頁紙,微笑道,“這是候選人的簡曆,林總不妨先看一看,我還要去查房,告辭了。”
我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聽見外麵有人敲門,“Vivian,找我有事嗎?”
黃雋小姐眨巴眨巴眼睛,俏皮道,“有幾份文件請您簽一下。另外,公區部的唐經理說有事找您,問何時方便?”
這個小姑娘是餐飲部出了名的開心果,比之老成持重的董婷別有一番風味,我一邊簽字一邊說,“你讓她到這裏來吧。沒說什麼事嗎?”
“沒有。吞吞吐吐的,好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東西一樣,”她做了個鬼臉,嘻嘻一笑,“PA哪個不是大嘴巴?沒見過有她那麼斯文的,哦,以前她可是酒店出了名的大喇叭呀,現在當經理卻學乖了。再不跟我們這些小姑娘家拉拉家長,唉……不過林總辦公室的清潔衛生卻是很上心,每天都會親自來檢查一次。按您的吩咐,那台冰箱已經給搬走了,她們很是詫異,說林總喜歡簡樸,不搞特殊化。這不,您一帶頭,各大總監也隻得把辦公室裏的客用物品全部還給客房部了,不數不知道,冰箱、茶幾、椅子、台燈、煙缸,一大堆,還有無數棉品。”
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占用客用物品是一個極不好的壞傳統,浪費成本,沒產出不說,還容易滋生貪圖享受的惰性。上行下效,總經理是大皇帝,各級管理人員自然也成了小皇帝,此風不可長。我把簽完的文件遞給她,合上筆道,“你這個小姑娘,嘴巴倒比中年婦女還長。哦,對了,Tina不在期間,工作還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