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拉起右邊的衣袖,看著手臂那殷紅的石榴刺花與玉嫣手腕上的一般無二。聽銀月說,當年將軍在準備將兩個女兒送走之前,便讓人在她們身上刺下這紅石榴花,以後若有變故,也好相認。一想到此,玉兒內心激流翻湧,嘴唇都有些微微發抖。從來她都沒想過自己會有父母,小一點的時候甚至認為自己是個老天打雷時劈出來的孩子。糊裏糊塗的跟親姐妹結拜,糊裏糊塗的回到了家,父母近在咫尺,竟然互不認識。老天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
尹玉畫輕輕來到玉兒身邊,看著她靜靜的淚流滿麵,左手還緊緊的握著右手。小不禁擔心的道:“玉兒是不是受傷了?”
見玉兒隻輕搖了搖頭。又道:“你是擔心嫣兒嗎?大夫說她沒事了,隻是受了驚嚇。你不需太傷心!”玉兒默不作聲,隻顧低頭垂淚。這讓尹玉畫更琢磨不透了,隻能在一旁幹著急。過了好一會,玉兒才仰起小臉,鼻頭紅紅的,眼淚汪汪的看著尹玉畫。乞憐的說:“玉畫哥哥,你能抱抱玉兒嗎?”尹玉畫愣著點點頭。雖然他心裏覺得這樣不太合適,可還是默默向玉兒張開了雙臂。
玉兒把淚全抹在了他胸前的衣襟上全然不知,隻顧著自己騷動不安的竊喜。十九個年頭來,他就沒這樣的抱過那位姑娘。他相信,自己是喜歡玉兒的。雖然她讓人琢磨不透,來路也不明,但此刻這些已變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能給玉兒安全感,看看,這小人兒靠在自己懷裏就不哭了。
尹將軍與大夫人遠遠看著那屋頂上相擁的兩人。將軍是麵有難色,因為他是個講規矩的人,青天白日裏的他們那樣是成何體統啊,也不知道找個僻靜沒人的地方去。而大夫人眉梢帶喜,她還是頭次見到自己的兒子與一個女子如此親近,這說明好事將不遠了。這樣她就不用為畫兒的婚事操碎一顆心。可知道,給尹玉畫提了好幾門親,他都不肯答應。
玉兒感受著十年來未有的親情,幻想著父母親的懷抱會不會也如此溫暖。自己該不該與親人相認,該如何相認啊?!他們會不會不認自己呢?許多問題在心底糾纏。此刻,她全然忘了那個一直苦苦找尋她的玉公子。
天已黑下來,屋裏已亮起燈。燭火跳動,映著玉嫣那慘白的小臉。玉兒坐在玉嫣床前,滿桌子未動的飯菜,她挨著饑腸嚕嚕,隻想憑這一點,勸動玉嫣進餐,她落水後可是粒米未進。
玉兒握著玉嫣薄涼的小手,輕聲道:“嫣兒不吃飯,玉兒怎麼吃得下,我陪著姐姐一塊餓著就是了。”說話的人是雲淡風輕,聽的人就要內疚萬分了。
玉嫣美眸看著她,軟聲細語的道:“這會,到肯叫姐姐了?”結拜的時候玉兒不知自己年歲,死活不服小,兩人便約定以嫣兒、玉兒相稱。
玉兒:“我的好姐姐,誰讓你長得如此美貌,我已經為之傾倒,不得不拜服,以後你就是我的姐姐了。”本來你就是我的親姐姐呀,若不是你把我帶回了家,此時還不知會身在何處,更不會知道自己還有父親母親健在。
玉嫣:“險些做了害將軍府於萬劫不複的事,我不能再這麼自私。銀月,扶我起來。”她躺了一天,也想通了。自己一死是可以一了百了,可活著的親人定會被自己連累,輕則削官剝爵,重則九族具滅。她是讀過書懂得道理的人,別無他法,隻能選擇犧牲小我。
銀月把小姐攙扶到桌前坐好,趕緊添飯布菜。一旁的小丫鬟早已飛報將軍與夫人,她們的小姐肯吃東西了。
玉兒巴巴看著玉嫣吃了兩口,然後才動筷。“姐姐其實不喜歡進宮,也是可以想辦法的。”滿嘴飯粒,話也說得含糊不清。
玉嫣抿了抿嘴,停下筷子沒作聲。皇上的旨意,誰又能改變,她知道做什麼都是徒勞,甚至連死都是死不起的。
看到玉嫣傷感,玉兒趕緊道:“吃飯吃飯,吃完我給你想個辦法。”她假裝沒看見一旁銀月厲厲的警告眼神。
銀月:玉兒姑奶奶,能不能不要那壺不開提那壺啊!
玉兒隻管埋頭吃飯,但總覺有兩道目光直射自己腦袋瓜上,頭皮有些許發麻。不過心裏已在暗暗盤算,如何幫玉嫣脫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