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兩個人隻能活下去一個,那麼,我希望,死的那個,是你。——池柔
蕭條,寂寥……
枯竭,沒落,衰亡……
仿佛這時節,自古以來便是國破家亡的最完美寫照。
所有人都說,是的,這就是那個旱的令人發狂的季節。
這年的秋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北原幹旱,顆粒無收,又,長年征戰,庫銀虧空,即使倉裏還有些備糧,但下撥至各地的食糧經過各地官員府邸輾轉之後實在能分到百姓手裏的食糧也隻有幾粒米,少的連一碗稀飯都煮不起來。所有人就這樣無可奈何坐吃山空的撐過了一個半月,直到糧倉見底,朝廷再也撥不出一兩半兩。於是,皇城漸漸沒了昔日鼎盛繁華,當朝天子下旨南遷。
皇城被棄,成了一座荒城,一座荒無人煙蕭條寂寥的,死城。
僅僅南遷便能夠改變大周日趨衰亡的厄運?
舉國上下,那裏不是餓殍遍野,一連片的慘不忍睹。
入眼處,無論草根,樹皮,甚至被奉為神聖的觀音土,所有一切,凡是能夠用來充饑裹腹的東西,早就沒了。昔日繁華鼎盛的天國像是經曆了一場鋪天蓋地慘絕人寰的蝗災,災後,除了正在腐爛還未腐爛完的人肉以及無數正風化或正等待被風化的白骨,便是長久掙紮於死生邊線無所不用其極的各種不甘的醜陋的猙獰的麵孔……
分刮腐肉,或,易子而食……
在這人人自危的環境裏根本沒有餘地回旋人性本惡之理!
……
暫且收住那悲天憫人之心,闔起無能為力的眼睛,然後將自己從這殘酷的現實中挖離,使視線投入一片被人忘掉的不怎麼排列淩亂卻又有些整齊的白楊樹林。
顯然這裏也曆經了這場毀滅式的災難。
偌大的林子,所有的樹皮,除了枝丫的部分其餘的全被剝了下來,露出皮下風幹了的光滑枝幹,像是了被拋光的玉,忍著挫骨揚灰的痛彰顯最美的溫柔,讓人不由得生出包容的感覺。
枯黃的葉落葬了林間翻食的路。
災難後的那份寧靜理應長久。這樣才能讓那些災難過後的人們有足夠的時間修複傷口。
一片寧靜……
靜的幾乎可以聽見枯葉末端的葉柄與它所連枝丫斷裂開的聲音;靜的可以探聽每株樹木的喘息;靜的隻剩天地之間無聲的言語。
這是一片被俗世遺忘,好不容易遠離塵世紛擾的淨土。
忽而,一清冽的鞭聲乘風傳來,粗暴的撕碎了這份寧靜。
一匹有著濃墨般光澤的駿馬以入侵者的姿態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急促卻不淩亂的馬蹄隨著鼓動耳膜的枯葉破碎的聲音,仿若離弦之箭般馳向楊林深處。其所過之處,枯葉翻卷四散,。
它似乎在,漫無目的,慌不擇路的,尋找出路。
池柔絕望的看著滿地的龜裂,那麼悲傷,仿佛那些縱橫交錯的裂痕是她心上的傷,深淺不一,長短不一。
放目過去,入眼的除了蕭條,便是荒涼。
一摞摞水分盡失的幹葉被馬蹄踐踏的“喀嚓”作響。
她是真的慌不擇路了,這兒的地勢平坦,並且荒無人煙,沒有丘壑,也沒有灌木甚至連一寸高的雜草都無,原以為可以借樹林的隱密可以尋個藏身之所躲開追捕,但看這樣子,被追上怕是早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