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柔抓緊身前的孩子。她自然不畏生死。生死那種東西她早在親眼目睹父親被萬箭穿心,亡於血泊,母親不堪羞辱滿麵悲愴舉劍自刎的那刻被她給悟透了。
死生,不過一瞬間的輪回。
是的,她是可以一死了之,就像那個經常笑顏問她要穿什麼顏色的衣裳的婢女一樣幹淨利落的咬舌自盡,也可以像胖實憨厚的廚娘剜出自己的心髒,或著像她的閨蜜知己,管家的獨女嵐芳投井……
但問題是,她若死了,身前的孩子要怎麼辦?她還那麼小,那麼小,那麼可愛,漆黑如墨的濕漉漉的像是蒙著一層水霧的墨還充斥著這對這個世界的無限好奇以及幻想。
她怎麼忍心,在自盡之前先將匕首刺進這個無辜的孩子心髒。
她下不去手,所以她必須活著,她必須要確保她的安全,並且,不止安全,她還要她幸福快樂的成長,無憂無慮的……
這是她的許諾,不隻是母親臨終前被血浸染的妖冶的唇一翕一合的囑托,更是因為這個孩子是她唯一的親人,唯一感情的寄托。
她,再也經不起失去了,一絲一毫都經不起。
縱是她不眠不休的趕來這裏,卻還是錯過了事先約定的時辰。是她來遲了,怪不得別人。
池柔咬了咬牙,緊握馬韁,一聲嬌喝,馬兒像受了某種不可抗拒的刺激,循著來時的路,向楊林邊緣奔去。
如果,兩個人隻能活下去一個,那麼,我希望,死的那個,是你。
池柔不舍的放下孩子。
這確實是塊不錯的藏身之所,凹凸不平地表,布著大小不一的各類岩石,正好可以掩住這個孩子嬌小的身軀。況且她挑的是其中一塊最不顯眼最隱蔽周圍雜草最茂的岩石作為遮擋。
離開之前她深深的凝視那個孩子的五官,像是要記住她一輩子。
等我。
她用唇語告訴告訴那個孩子,然後抱著赴死的決心斷然起身。
而,裙擺卻被拉住。
稚嫩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姊姊……”
消瘦而挺拔的背影微顫。是她聽錯了麼?她好像聽見那個孩子叫她,姐姐,是真的嗎?
要知道,以往這個孩子可從未開口叫過誰,甚至於簡單的父親,或是母親。大夫說她不是不能說話,隻是不願說話。即是無知孩童,那裏有不願說話的,父母親自然是不信大夫的結論的,於是絞盡腦汁變著法的教她開口的說話,但沒有一次是成功過的。
對池柔來說,這孩子開口或不開口都沒什麼關係,因為她,隻愛她的笑。很難想象一個孩子可以像最絢爛的太陽花樣光彩奪目的笑,僅是看著就十分的令人舒心陶醉。
“姊姊。”她以為池柔沒聽見,又叫了一聲。小小的嘴巴微啟,清脆的稚聲怯怯的顫著。
池柔確定沒聽錯了。可是,她怎能料到,她喚的第一個人竟然是她。所以她頓住了,這一頓便將她方才毅然赴死的決心擊潰了,天知道此刻她有多麼的想回過頭去將小小的人兒擁進懷裏肆無忌憚的在她弱小的肩頭上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