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似乎有什麼感應，在停歇的一刻無意識地回頭，看見門邊倚著的洪宗，身影拉得纖長與門框的影子融在一起。“大舅老爺。”她的聲音輕輕的似夢囈一般，像一片輕羽落在他的心頭，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洪宗抿了抿唇，片刻才“恩”了一聲。清初轉向另一邊，半傾著身子，縫起了被邊。
陽光挾裹著閃金的塵埃靜謐地流淌。洪宗走到她麵前，半晌，打破了沉靜,“過兩天我便要到徐州去了。”他覺得嗓子有些幹，好像一下子湧進太多灰塵。“我知道。二太太說讓我替你縫床新被我便料到了。”她低著頭，劉海直直的落下來。洪宗看著她，張了張口，不知道說些什麼。卻看見那豔紅的被麵上，出現了幾處暗紅，分明是被水跡打濕了。清初無聲地落淚，一時停不下來，一滴滴在被麵上開出花，猩紅猩紅，真像啼血一般。“清初……”一時難辨的滋味盤上洪宗的心頭。清初側過身去，拭掉淚水，“被子縫好了，大舅老爺。”她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舒暢些。明知他見著了她流淚，卻不知還想掩藏什麼。
她站起身來，纖瘦的身影顯得伶仃，正欲收好被子，忽又“啊”了一聲，在被麵上急急地翻尋起來。“怎麼了？”洪宗見她著了慌，心也一瞬間有陣慌張。“針不見了！”她虛抬了一下頭，在被邊找起來。尋不到，更慌張，嘴裏含著反複一句“怎麼不見了”。洪宗安慰道：“先不急，說不定就想起來了。”“這不能馬虎。”清初急得無措，心想是不是紮在什麼地方了，幹脆用手去摸索，將縫過的地方一塊一塊用手壓過去。
“小心點。”洪宗慌忙囑咐她，繼而鎮定下來，撩開下擺單膝跪在一邊，也跟著找起來。清初勻了呼吸，看了看一邊悶頭仔細找的洪宗，踟躕片刻道：“一時也找不找了，我過會再找找吧。”清初站起來，洪宗便作罷，也站了起來。清楚想了想，又俯身收拾了被子。“我回去找找，找到了再給大舅老爺送來。”
那床被子在她懷裏顯得巨大，洪宗看了覺得胸口悶悶的，好像那床被子正壓在他的胸口上。不待他說些什麼，她便急急地作退了。
六
晚上，洪宗正在房裏溫書，輕緩的扣敲聲響起，正是清初在門外，抱著大團被子。洪宗忙幫忙抱過。清初便道：“針我找到了。”洪宗覺得她還有些什麼話待說，卻見她隻低垂著眼，長睫毛在臉上融化開陰影，光線勾勒出她的臉的輪廓，使得五官更顯得精細，臉顯得越發清小。
清初一抬頭，洪宗正盯著她，在洪宗反映過來前又忙別開視線。“大舅老爺安。”她作了禮便走了。
次日，洪宗拖著行李穿過庭院的時候並未曾見到清初，直到行李都搬上了車，也未見她來送別。待上車離開，下意識回頭，眼角擒到一抹月光白。雖隻略掃一眼，便知是清初。洪宗收回目光，車子便絕塵而去了。
洪祖送完大哥後回轉來，見著清楚靠在門邊，清瘦的臉略含清憂。笑著靠過去：“怎麼，可是舍不得？”清初瞥了一他眼即矮身行禮，旋即離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