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伸手輕撫畫中人的眉眼,語聲幾近哽咽:“夫人,你可是怨我這麼久都沒來看你?是啊,你定是怨的,不然又如何會托夢於我?可是夫人,你莫怨,我不過怕見了你便不願苟活於這世上……若非為了蕊兒和那半張圖,我實早應隨你而去……”
畫中人無言瞧著他,眸中溫柔疼惜一如往昔,他悲痛愈盛,扶著一旁交椅緩緩坐下,終於埋首臂膀之間,低聲嗚咽。
窗外黑衣人聽到“半張圖”時對視一眼,眼中頓時都浮現幾許欣喜,兩人將耳朵往牆壁上更貼近了些,可除了嗚咽之聲,再無其他。
那邊冷霓裳也聽見了,眼眸也不禁微微一亮,隨即聽屋子裏傳出壓抑的嗚咽之聲,她不禁想起今夜早些時候在湖邊看到的那一幕,眼神漸漸變得有些複雜。
無音眸光微閃,轉頭瞥見冷霓裳眼中淡淡的哀傷與豔羨,不禁怔了怔。她眉眼清秀,本不像男子,隻是神情異常清冷,平添幾許冷硬氣息,常人見了她,多會被清冷的氣質所迷惑,反倒少去注意她的五官是否過於秀氣。此刻她眼中略帶哀傷,反倒柔和了那絲冷硬,多了幾許女兒家的嬌弱。這一絲難得的嬌弱,若在本就芊芊弱質的女子身上倒也不覺得什麼,在她身上卻難免讓人看了覺得有些特別。
沒有很特別,隻是一點點的特別,可這一點點落在心裏,說不上是妥帖還是欣喜,隻覺神清氣爽,說不出的舒暢。
裏頭方秉農嗚咽之聲漸漸低了,而後噗噗幾聲,燈火接連熄了,不過片刻,門吱呀一聲,方秉農拎著個燈籠走了出來。他眼睛仍紅著,臉上神情卻已平靜,他單手扶在門框上,一個欲走未走的姿勢,並不回頭,嘴裏卻喃喃了聲:“夫人,你須好好保佑蕊兒,保佑她眼睛早日治好,保佑她覓得一個好夫婿。”
說完終於將門闔上,仍舊落了鎖,匆匆離去。
折騰了一夜,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也已過去,天色從濃墨的深黑中漸漸透出了一點點的灰。
等方秉農走遠了,那兩個黑衣人才從暗處走了出來。
高些那人問矮些那人:“要不要進去瞧瞧?”
矮些那人沉吟了下,搖搖頭:“方老頭子生性謹慎多疑,切不可貿然行事,以免打草驚蛇。”
高些那人點點頭。
矮些那人似想到了什麼忽然抬頭冷冷瞪他一眼,吩咐:“今日起,你每天抽一兩個時辰時間去陪陪方蕊娘,此事事關重大,家族能否振興在此一舉,你莫為了些細枝末節的小事讓方秉農對你生了看法!”
高些那人一凜,眼中閃過一絲不以為然,卻仍垂首恭敬應了聲“是”。
兩人說完了這些,才一縱身走了。
“絮叨!”無音緩步踱出,瞧著那兩人消失的方向鄙夷道,戲沒想象中的精彩,他略有些失望。方秉農既沒拿出什麼重要的物件,引得那兩人進屋去搶,那兩人也沒進屋去翻找,中個什麼機關暗器的,實在是無趣得緊。
冷霓裳折騰了一夜,又中毒又解毒又看戲的,體力實在已是強弩之末,這時見神棍還不趕緊走人,不禁冷冷睨他一眼:“絮叨,還不快走!”
無音微微勾唇,懶懶道:“你既想快走,怎還不走?”
冷霓裳一噎,甩開他的手:“這便走了。”終究身子虛弱,走了兩步腿便一軟,一個踉蹌差點栽在屋前的台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