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靜悄悄。
除了車軲轆滾動聲,再無其它。
徐懷安低著頭,腦袋隨著馬車的起伏一點一點,嗯,裝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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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方茗說她現在算下人不願意另外單獨坐輛馬車又不能讓她真跟丫鬟一起坐丫鬟的馬車所以即使男女共乘一輛馬車同樣不合禮數,也別無他法。
徐懷安隻有裝睡,總比二人相顧無言來得好。
……他這真不想說當年他們還一起光屁股上過房揭過瓦摸過魚打過架,這是那時候方茗最喜歡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來顯示他們超乎尋常的情誼。
超乎尋常的……情誼。
徐懷安覺得有點臉熱。
他睜開眼,想喝點什麼降降溫,平衡一下,頭一偏便看到歪倒在馬車角落裏沒形象沒氣質沒風度頭發亂糟糟還呼呼大睡的女娃娃。
很難形容他這一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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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懷安這麼一下就淡定了。淡定地捏杯子了。
男女大防男女大防,這人真一點自覺都沒有,居然當著他這麼一個大男人的麵睡得黏黏糊糊,不要以為她哥哥把她托付給他照顧,又憑著大家小時候都認識就能套交情搞特殊,他是什麼人?他徐懷安,怎麼會對誰搞特殊呢?啊?哈哈,哈哈哈哈,真好笑,真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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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這條路真長,該到客棧了吧。
徐懷安捏著杯子默默地鬱卒內傷了。
馬車外頭長了一對順風耳的小廝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什麼動靜了,問了一聲:“大人,您怎麼了,需要什麼嗎?”
“啊……咳咳,嗯,沒什麼,你叫個丫鬟進來,我有點事吩咐她做。嗯,一點小事。”
“是,大人。哎哎,車夫,停下停下,大人要個丫鬟……我看看……嗯嗯,沁竹,就你了,過來吧。”
馬車停了,小廝頗有架勢地點人頭,點完了,爬上來一個丫鬟,臉紅紅心跳跳,腦袋低低眉眼彎彎對他笑,“大人,奴婢沁竹,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眯眼,全身掃一遍,皺眉,臉那麼紅,打胭脂都沒那麼厲害,不會得了風寒吧,會傳染的,得先問問:“你現在,沒得風寒什麼吧?”
喲,心跳聲好大,一上來就聽到了,這丫鬟要是……咳!不就是蓋個毯子嗎,他挑這麼仔細做什麼?好心而已,還管人生不生病……可是這丫鬟要是本來生病了,毯子蓋不蓋……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徐懷安有些浮躁,頭次沒禮貌地擺手打斷那丫鬟滔滔不絕的“身體健康保證好生養”,不耐地蹙眉,道:“隨便找條毯子,給她蓋上,然後出去吧。”
“據我……呃?大人,您……”
斜眼,瞪,“還有什麼問題嗎?”,哪有那麼多話說,聒噪的要命,真麻煩。
“……沒,沒事……奴婢馬上做……隻是蓋條毯子而已……”
那丫鬟說著,嘟著嘴狀似有些不滿,從包袱裏翻了條毯子悶頭悶腦就往方茗身上蓋,徐懷安剛想說那麼會把她弄醒,就看那本來側著身睡得好好的人,皺眉毛,睜眼,眼珠子四下轉了幾圈,抓住他的目光,就停在那裏一動不動,再不肯放開。
從馬車簾子縫隙漏進來的光撒在她的眼睛裏,看著很顯眼,很亮。
徐懷安忍不住屏住呼吸,直直地與她對視,一時半會竟不敢移開眼,好似一移開就會驚醒她,心口像揣著一隻兔子樣一跳得飛快,然後——
沒有然後了。
那丫鬟動了一下,截斷那目光,轉身稟道:“大人,方姑娘醒了。”
徐懷安低頭,斂去多餘的神色,淡然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讓車夫繼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