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冬天的時候,於夕發現她身邊的這個男人其實像冬天一樣,他不來你會想念,他來了卻能讓你透不過氣。總是帶著溫柔的麵具,親和又細心,可是轉過身去就比將化冰的河還危險,生人勿近。
她忽然想起上一個冬天因為有另一個男人而溫暖無比,他在做什麼,他還好麼,他的手還那麼暖麼,他還很忙麼。自己和他有多久沒見了呢?
於夕忽然間懷念起北方幹燥的寒冷,寬敞的街道,熱氣騰騰的餃子和吆喝著賣冰糖葫蘆的大叔。她像趕著回家一樣收拾著行裝,帶上最厚實的衣服,塞在小小的行李箱裏,訂票,登機。直到起飛她才鬆了一口氣,像是從一場廝殺中解脫。那個直爽的北方,有放鬆心靈的咒語。
第二次踏上這座北方的城市,它並沒有和一年前相差多少,這讓於夕有種安心的感覺。自己生活的地方,如果一年之後再回去可能連路都不太一樣了呢,這裏卻真真讓人有種回家的錯覺。於夕不是念舊的人,她隻是不習慣太快的改變。
依照記憶她找到左西工作的酒吧,北方總是黑天早一些,酒吧已經開了門,稀稀落落地坐了一些人。於夕想起去年她好像就是在這個時候進來吻住了左西,不由得笑起來,那個時候的自己哪裏來得勇氣。她打量著服務員,好像沒有左西的身影,他不在這裏了麼?
“你好,請問左西不在這裏工作了麼?”
“哦,領班今天有事要來的晚一點,你找他的話就先等等吧。”
原來他已經做了領班,是啊,一年可以改變太多事情,自己不也已經成了這副模樣?於夕找了一個隱秘的座位躲了起來,左西,你可要早點來,我要是喝倒在別人的懷裏可怎麼辦。
於夕靜靜地一杯一杯的喝,酒吧依舊是光怪陸離,燈光把她麵前的桌子照得像所羅門王的盾牌。她仔細地看著進進出出的每一個人,什麼樣的嘴臉,什麼樣的心思。她猜得津津有味,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已經醉了。對麵桌好像有些糾紛,一大桌人表情嚴肅,其中一個訓著一個小服務生。漸漸地周圍都靜了,隻聽著那桌的人大聲地訓罵,好像有些不對勁的架勢,於夕已經聽不太清,很想考近前去,可是女人明顯的自保感還是告訴她離那裏遠著點兒。
“陳哥,不好意思,我今天有點忙,來晚了。小孩子不懂事,您別生氣。還不給陳哥道歉!陳哥,我是沒什麼麵子,您看要不這樣,咱們上樓去,上樓慢慢的談,今兒的帳都算我的,我給陳哥陪不是。您也別找老板,孩子小找個工作不容易。”
後麵匆匆跑上一個人來,大聲的賠著小心。雙方似乎又有些爭執,最終那個人引著眾人向樓上走去。於夕生生地挺著還是沒有聽清楚,她醉了,可是她還認得,那個人有很暖的手、略低沉的聲音、會溫柔地叫她的名字,會輕輕地吻她,那是曾倔強的像豹子的左西。
樓下很快就恢複了喧鬧,大家繼續喝酒、開玩笑,好像剛剛的一切都隻是一場電影,於夕看看那些隨著音樂搖擺的人,像是水底的海藻。毫無頭緒的搖動,隨波逐流,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然後突然間埋頭痛哭。就算是海藻,也是抱在一起,有著相似的快樂。可是她呢,孤單地來,孤單地走,在這個寒冷的北國冬天,她與相識的左西擦身而過,她和相熟的自己遠隔天涯。
隻是一個冬天,她就和過去做了訣別,那麼下個冬天呢,如果下個冬天她還來到這個城市,又將告別些什麼?她匆匆結了帳,哭著離開。左西從樓上下來,隻看見她顫抖著雙肩跑出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