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到底是誰(1 / 3)

男人沈醉在刀的世界裏,沒有看到月樓聰山已進來。一曲舞完,他方自看到他們。

他臉紅得像猴屁股一樣,將桌子搬回原處,穿上汗衫,抹了把額上豆大的汗珠,奇道:“你們來這裏做什麼?”

月樓沒有想到他這樣的人還會臉紅,笑著道:“當然是來看看你在幹啥。我倆想,像你這樣的人一定不會乖乖待在房裏的,沒想你還舞刀呢。”

男人揉著鼻子,尷尬道:“我也隻是隨便玩玩而已。”

“你就別謙虛了,隨便玩玩怎能舞得這麼好呢?”

男人揉得更快,頭垂得更低,低聲道:“父親說舞刀可以強身健體,所以十四歲時父親已經教我了。”

月樓道:“哦?那打仗時的白刃戰一定是你的強項吧?”

“是”!男人突然變得興高采烈,他撫著青寒的刀鋒道,“這把刀是百冶子煆煉的。也不知日本刀是什麼造的,反正一般的刀被它一砍就斷了,可這把刀卻砍斷了幾百把日本刀,殺了幾百個日本人和國民*人。”

他說得雖輕描淡寫,但月樓的眼睛卻突然濕潤了:“打仗很辛苦吧?”

“當然很辛苦。有一次我們接到情報說日本車隊晚上就從離我們不遠的一處草地經過。我們天還沒黑就守在了那裏,可等到九十點也沒見他們”。男人目中現出恐懼之色,道,“那裏的蚊子有人手指的一個指節長。它們好像從來沒有吸過人血,那晚我們每個人都被咬起幾十個包。還有蛇,蛇讓我們失去了幾個同誌。被蚊子叮了的人也因為瘧疾和其它病死了好幾個。”

“還有一次,長官派我們幾百人守一個關隘。那個關隘的地勢就像溫泉關那樣。可我們不是‘斯巴達三百勇士’,日本士兵卻如波斯人般英勇善戰。說來慚愧,不出三小時我們就全軍覆沒了。”

月樓不時用棉帕拭著淚水,聰山也沁出淚來。

月樓道:“你打了這麼多仗,應該負過不少傷吧?”

男人笑得十分輕鬆:“打仗哪有不受傷的?死人的事不也大肆發生嗎?”

他把左掌放在桌上。月樓聰山這才發現他竟沒有小指,食指亦斷了兩節。他的手上還有兩條長長的刀疤。一條在手背上,一條從手心開始,到小臂關節處才停止。

月樓輕撫著他的刀疤,腦中浮現出一幅慘烈的畫麵:那是長江邊的一片荒野,人們為了戰事方便,把秋草都燃盡了,地上空有黑色的殘屑。男人一方的人馬和日本兵在經過戰略戰術下的槍戰之後又開始了白刃戰。隻見地上鮮血滿地,殘肢遍野,人們的臉上、衣服上亦沾滿鮮血,甚至連長江也被染成了血紅色。

月樓長長、長長歎息了一聲,道:“你們說人為什麼總要打仗、總要爭權奪利,鉤心鬥角呢?我是真的看不慣這類事情的呀!”

男人笑道:“人原本就是這樣。誰不想有更大的房子,更多的女人;每天吃鮑魚熊掌,喝玉露瓊漿。個人是這樣,作為‘人之集合’的國家也是這樣,所以人世間才會永遠有欺騙、強奸、仇殺,戰爭這類事情發生。”

聰山把月樓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輕輕道:“無論是蒙古旅行的時候還是現在,我的思想都和你完全一樣,但我們是絲毫都不能改變這個世界的啊!

‘我們隻能像狗一樣在這個肮髒的世界中蹣跚行走,等待死亡,而那些讓人惡心的人,他們的腦漿、脊髓,眼睛終有一天也會變成塵土,上邊沾滿他們能想象到的所有惡心的東西。’”

月樓看著聰山哀傷的眼神,輕撫著他的手,愕然道:“你怎麼能這樣想呢?人恐怕是這個宇宙中對外物的感知最靈敏,情感最豐富的生命,最起碼在這個星球上是這樣,所以千萬不要自怨自艾、悲哀頹廢,珍惜現在所擁有的,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才最重要。”

月樓的話是那麼光明、那麼璀璨,而聰山卻感覺自己永遠生活在黑暗之中。他突然想起了夢瓷,她現在在幹嗎?她是在她那所小小的房間裏,用她那脆弱而美麗的身體在哭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