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姐姐昨日過得可好?”話一出口,顧予茗就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雖然是一句簡單的問候,可是按著今時今日顧予茗的身份,這句話裏的酸味不能更明顯。顧予茗恨不得弄死自己這張口無遮攔的嘴,無論祝長臻回答好或是不好,都會有失偏頗。
“我過得好不好不重要,但是我知道,阿茗你一定過得不好。”祝長臻也有一瞬間的猶豫,但顧予茗拋給這樣一個問題給她,也許並沒有什麼深意,就是想問問她,真的好不好?
隻見那個臉上稚氣仍未褪盡的女孩一把上去握著另一個女子的手,仿佛又回到了弟弟被小叔陷害的時候,她感謝她救了弟弟,那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卻在弟弟確認沒事之後一個人躲在角落埋頭哭著,摸著頭上隻剩一半的頭發,扯著她的袖子,一臉難堪的哀求她:“別跟阿庚說我哭了,不然他又該笑我了。”
而現在這個女孩拉著她的手,又帶著哭腔,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其中的曲折她全部都知道,她的弟妹現在和她一起成為了丈夫的女人,她埋怨命運給她的不公,讓她一個大家嫡女隻能做個妾室,可是她沒辦法怨她,相比起來,她似乎要比她更可憐一些。
既然她們都是苦命人,那麼就一起試試看是不是也能在被玩弄的命運之中體會到一點真心。
哪怕一絲絲也好。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阿茗,你不知道剛才你當著她們的麵喊我祝姐姐的時候,我有多傷心。”祝長臻知道這個敏感的姑娘在擔心什麼,她們之間的確已經回不到過去了,但是,那也並不代表,她們之間不懂體諒。
“長臻姐,長臻姐,長臻姐.......”顧予茗一下子撲進了祝長臻的懷中,弄得祝長臻就像是一個母親在安慰傷心欲絕的女兒,顧予茗把祝長臻當成她生命裏的貴人,因為長臻的生日宴,她落了水,可是遇到了她的長庚。因為長臻的堅持,她遇了險,可是卻機緣巧合的救了她的長庚。現在,她成了他們夫婦之間的絆腳石,而長臻卻希望她能繼續喊她姐姐。
她會的,她會用盡她所有力氣去保護祝長臻,即使她的存在,對祝長臻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傷害。
而她的長臻姐不忍心告訴懷中的女孩,她心底的那個人,他的婚禮,就在今天。
顧予茗回到竹青閣,經曆早上繁複的禮節和寒暄,早就變得身心俱疲,坐在椅子上,細心的茉茶在一旁為她揉著肩,然後突然從背後丟了一本封麵豔麗的小書給顧予茗。
她不解的問:“這是什麼?”
茉茶臉上突然也變得很難看,她本是遠離人界之人,跟著顧予茗出世之後也漸漸變得懂得人事。
“小姐隨便看看便好,這個祝家小姐也是看過了的。”
“是嗎,長臻姐也看過啊。”顧予茗聽聞,便接過去看。
顧予茗翻了幾頁漸漸感覺到不對勁,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奇怪,然後一下子把書丟的老遠,臉上燒的通紅。
“茉茶,你真是。”顧予茗一臉嗔怪的望著茉茶。
翻開的那本小書上,畫著一副春宮。
夜幕悄悄來臨,秋天變的越來越深,影子變得越來越長。今年開春還梳著垂髫,今年秋天,已將頭發盤起。
嫁作人婦。
這是顧予茗嫁來沈府的第二天,她也知道第二天意味著什麼。
茉茶在她耳邊悄悄道:“三爺來了。”
顧予茗點了點頭。說到底還是緊張,教養嬤嬤教了這麼久,她好像還是什麼都不會。
不一會的功夫,沈亦則便從前堂到了竹青閣,那是顧予茗第一次看見長姐的夫君,他有著一張英氣逼人的臉,粗粗的一字劍眉下長了一雙狹長的桃花眼,鼻梁挺直,兩片薄唇微微凸起。穿著萱草色的長衫,頭發整齊的攏在腦後,也是劍眉星目,可是嘴角眉梢卻好像總帶著笑容。
茉茶輕輕拽了拽顧予茗的裙角將她拖回現實,“哦,”顧予茗突然回過神來,跌跌撞撞蹲下來要行禮,可是穿著不合碼的喜鞋,頭上又突然多了很多首飾,竟然一下子跪了下來。
沈亦則突然一下子笑了:“予夫人突然行此大禮,沈某人真是愧不敢當。”說著便上前要扶起顧予茗。
顧予茗羞的滿臉通紅,掙紮著自己要爬起來,沈亦則卻不由分說抱著她站起來,轉身說道:“你們都下去吧,這裏有我呢。”
下人們都知趣的退下,臉上帶著喜色,隻有茉茶臉上悄悄歎了口氣,靜靜地掩上了小室的門。
“多謝,”顧予茗回道,複似又想起什麼:“哦,給三爺請安。”
禮還沒有行完,她還不能起身。爹爹臨走之前吩咐了,規矩什麼的千萬不能錯。
沈亦則又笑笑,望著顧予茗的腳道:“予夫人天足走路也會摔跤阿。”
顧予茗一愣,終於明白當初爹死命的為什麼那麼堅持要顧予茗纏足。
原來丈夫果然都是很關心妻子的腳阿。
“我不知道為什麼人們為什麼要女人纏足,如果因為一雙小腳就能贏得夫君的寵愛,這樣廉價的感情我寧願不要。”顧予茗眨眨眼,顯然是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