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番外:此去經年。(1 / 3)

林阿姨給我電話。

那時,是美國的淩晨三點鍾。

電話刺耳突兀的叫囂著,吵的心慌意亂,我的心突兀的跳的極快,在胸腔裏裂裂的疼。我伸手去接電話,黑暗裏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小腿悶悶的疼,我媽在電話裏聲音極鎮定。

尤嘉,把行李收拾一下,一早的飛機,我們回國。

我的心跳的越發的快,好像要從我那破碎不堪的胸腔裏跳出來,我說,出什麼事情了?媽。

母親在那邊忽然就沒了聲音,然後長長的歎息,有些哽咽,我握緊電話,手心沁冷沁冷的,我媽說,尤嘉,你聽好了,你記住不要難過,聽清楚,我隻說一遍。

屋子裏靜靜的,我記得那個晚上月色很好,落地窗的窗簾我忘記拉上,月色如水照的一室清涼,像是一汪深藍的海。

而我在海底,窒息,碎去。

我媽說,尤嘉,林小墨,去了。

大腦一片空白,指尖冰冷而麻木,我想笑,開什麼玩笑呢,去了,是去哪裏了,那丫頭最喜歡玩最喜歡鬧了,怎麼說身邊也有莊辰,哪裏有這麼容易就離家出走的?

我心裏開始隱隱的有什麼答案呼之欲出了,那答案我忽然無比清楚的知道我承受不了,嗬,林小墨估計是去玩去了吧?這次是去哪裏?

沒有拿電話的右手不自覺的就握緊了,指甲嵌到手心裏,舊時留下的疤開始隱隱作痛,我說,媽。這深更半夜的您和我開玩笑呢,我去睡了。

我媽的聲音這一次比什麼都冷,比什麼都要沉著而堅定。她說,我說過我隻說一次,林小墨死了,割腕,死在自己家浴缸裏。

我們明天回國,見她最後一麵。

仿老式話機做的銅色話筒從我手心裏滑落,在月色裏掙紮彈跳,心口尖銳的疼,像是有誰用鋒利的刀子狠狠的絞進去,血肉模糊的疼。

開什麼玩笑,林小墨……怎麼會自殺?

飛機從美國紐約直飛北京,然後轉國內班機回到我和林小墨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城市。

從機場出來的時候是下午六點多鍾,初夏的季節,香樟樹枝繁葉茂青翠欲滴,空氣裏有淡淡的青草香味。天線杆上麵幾隻麻雀嘰嘰喳喳的叫,偶爾幾個背著書包才放學的孩子打打鬧鬧穿過街道。

這個我無比熟稔的地方,而此刻,我隻覺得陌生。

我回來了,三年了,我終於回來了。

可是,林小墨,你為什麼不出來迎接我?

行李還沒來得及放回家,站在路邊遠遠的看見林小墨家的那棟房子,在暮色裏越發淒冷。

天邊有黑色的雲一層一層的壓過來,氣壓低的厲害。

林小墨家門口,有素白的長緞一直從大門上往兩邊延伸,然後輕輕落下,在風裏寂寞的飄蕩。門頭是一顆纏的鬆垮的白色球花。

火氣從我腳底往每一個細胞流竄,我無比憤恨!

是誰,是誰這樣惡作劇!林家的人都活的好好的,沒事掛什麼縞素!

我看見林媽媽顫顫巍巍的站是門前,朝著我揮手。

哦,尤嘉回來了?快進來吧。

林阿姨的頭發灰白了好多,站在門前,一夕老去的樣子。

我跟我媽慢慢的進去,屋子裏亂亂的,靈堂就設在樓下客廳,林小墨在黑白照片裏衝我笑的舒展眉目,眼神安靜的一點也不像她了,林小墨這臭丫頭,什麼時候有過這麼安靜淡然的眼神?

林小墨躲在照片裏對我笑,笑的我淚眼模糊。

林阿姨的手細長枯瘦,輕輕的指了指牆角處的水晶棺材,那一個簡單的動作卻好像耗盡了她此生所有的力氣一樣,她說,尤嘉,小墨在那裏,你去看看罷。

我的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

那裏,哪是林小墨?林小墨多麼活潑,一分鍾都呆不住的,就連睡覺都從來沒有這麼好的睡相過?這個躺在水晶棺材裏的女孩子是誰?怎麼和林小墨有一模一樣的臉?

那女孩顯然化了妝,長極腰的黑發柔順的散在窄窄的棺材裏,輕輕的閉著眼睛,睫毛長而卷曲,那樣安靜的睡著,一張臉,即使化過妝卻仍然蒼白若紙。

林阿姨淡淡的開口,嗓子已經啞了,是不是哭了太久,久到連說話也要窮盡力氣?

發現她的時候,她就這樣睡在浴缸裏,浴缸裏全是血,我現在還在想,她那麼小的身體裏怎麼能流的出那麼多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