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無事,反曉得了“金榜題名”的明細。
景兒是夏氏,年方十二,其爹娘遣之來客棧做小二,至於原由家事,則支吾而過。年紀小小,倒也是吃了不少的苦頭。
掌廚的王大哥很是親人,也不知其名字,來往。逢人便笑嗬嗬,是個老實的漢子。王大哥的妻子反而尖酸,別人都厭惡與其往來,隻喚之架婆,其實也不過三九而已。
小二哥還有林鳴,李蝦子,胡實。不過甚少交往,照麵便點個頭而已,未知其為人如何。
下來幾日,脾氣心性也逐入安穩,可以坐下細讀詩書,而非滿心苦恨了。
是日亥時,弦月猶掛天際。
“若夫乘天地之正,而禦六氣之辯,以遊無窮者,彼且惡乎待哉!故……”“錚!”正固坐於桌前讀書。書聲本朗朗,奈何卻被一聲如裂帛的箏音擾斷。
(注:“若夫”句節選自《莊子·逍遙遊》)
側首,好似下院猶星盞明滅,莫不是狐仙會了書生來?
好奇驅使,草草披上外衫,就此下樓入院。
輕步漸近。光火明滅處,見一赤袍女子斜臥階上,而階上亮著的,原是那香薰燈,透出的香氣似乎都粘上了衣襟。女子正低眉,左手舉杯,右手斟酒。那出裂帛聲的古箏倚在了女子足下。如此妖媚之相,即便說是狐仙,也不盡否了。
“花慚銀鏡夜,美人下玉階。西子梳妝竭,楊妃六色滅。”有意揚聲,擾其清思。她聞聲抬頭,頰前發絲斜斜移開。翠眉微鎖,鳳眸倒是在煙色下,顯出了迷離之態。
見她似是見不清我,唇角揚起而前去。“誰惹翠眉蹙,莫是檀郎別?”如此佳人,除了晚娘,還會有誰?於是便出言調笑。
晚娘見清了是我,冷笑道:“於公子也來調戲妾身了不成?晚娘孤身一人,哪來檀郎好相思?”舉杯,一飲而盡,複道:“月上柳梢,公子又是怎的下樓惹寒呢?”
聞言,挑眉言之:“瞥見星明滅,恐狐仙心切。竟是佳人至,赤裳紅如烈。”晚娘半眯了眼,兩頰因飲酒而染了絳色,嫵媚不勝,道:“晚娘哪裏比得上狐仙什麼的,不惹人笑話了才好。”又酌滿酒杯,小嘬一口。
提襟坐在一側,偏首問道:“何故斟野酒,可曾下邀帖?”
晚娘沒回話,隻楞看著我。良久,吟道:“花慚銀鏡夜,美人下玉階。西子梳妝竭,楊妃六色滅。誰惹翠眉蹙,莫是檀郎別。瞥見星明滅,恐狐仙心切。竟是佳人至,赤裳紅如烈。何故斟野酒,可曾下邀帖。”略頓。“這是哪門子的字句,橫豎也不成文章氣候?”說罷,又是一飲而盡。
瞄了一眼杯中液物,竟是血紅色彩?心下詫異,倒也回著:“閑與晚娘一笑便好,那些條條框框先撇一邊罷。何況,閑也不過隨言吟吟而已,晚娘可別再笑話閑了。”眼眸依舊望著滿上液體的酒杯。
“也是。”晚娘應是察覺到了我的失態,帶著笑意道:“這酒不過是紅果隨便釀造玩的,可入口溫和,酒性也暖,很適合女子品嚐。嚐嚐?”晚娘舉杯至我唇邊。
“晚娘都言之為女子酒物,閑就不嚐了。”別過頭去,不再觀之。
半晌。
“若非晚娘知曉你也身為女子,隻怕也要被欺瞞住。”聞言,身不由得一僵,女子身?!這,是否也說明了晚娘知道我為蘇家人?
如真是,必不會放我遠去,改現行馬上離去麼?還是,逼迫其不可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