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皇後“踐行酒”三字出唇。
站立在席間的房遺愛,頓時骨寒毛豎,三魂霎時便被驚走了其二。
房遺愛手持餐盤,低頭惶恐不安,倒吸涼氣想道,“踐行酒?莫不是送我上路的?!”
見房遺愛驚恐萬狀,長孫皇後嘴角微微上揚,故意問道,“嗯?怎地不言語了?”
思緒被問聲打亂,房遺愛稍稍抬頭望向長孫皇後,見其臉上笑容溫和,忽的便明白了其言下之意。
察覺到長孫皇後並無殺心後,房遺愛緩舒悶氣,暗暗咬牙道,“長孫皇後莫不是在試探我?算了,眼下保命要緊,順著話茬往下說吧!”
心中打定算盤,房遺愛順勢夾起魚目,想都沒想便吞入了腹內,“魚目正合臣的胃口,正合胃口。”
“那便好。”見房遺愛吃下魚目,長孫皇後頷首點頭,起身道,“想來何榜首才高八鬥,一定精通棋道吧?”
說著,長孫皇後緩步坐在一旁的茶桌前,伸手將桌下的圍棋用具搬到了桌麵上,“陪本宮下棋消遣消遣如何?”
得知長孫皇後要下棋對弈,房遺愛雖猜不透其中含義,但一股不祥征兆隨即在他心中浮現了出來,“下棋?”
眼下剛剛被長孫皇後敲打過後,房遺愛哪裏還敢自恃才高,快步走出酒席宴間,十分恭敬的站在了茶桌前。
長孫皇後手持白子,聚精會神的打量著檀木棋盤,輕語道,“坐。”
坐在茶桌前,望著空無一子的棋盤,房遺愛坐臥不寧,麵前端坐的長孫皇後喜怒不形於色,心思著實令人難以捉摸,此刻若房遺愛做錯一步,恐怕就真應了太監王有道的那句“伴君猶如羊伴虎”!
長孫皇後思忖片刻,手中白子輕輕落在棋盤之上,對房遺愛道,“房俊,你可不要讓著本宮啊!”
“是。”應聲過後,一頭霧水的房遺愛隻得抓起一枚黑子,隨意放在了圍棋盤上。
就這樣,長孫皇後談笑自若,房遺愛惶惶不安,二人你來我往,黑白棋子便占據了大半棋盤。
棋局間,房遺愛雖有心避過長孫皇後的鋒芒,但他自幼學習圍棋幼功極為紮實,饒是放水之下,卻也與長孫皇後旗鼓相當,一時難分高下。
眼見棋局膠著,有心輸棋卻又害怕長孫皇後看出的房遺愛,無奈下隻得隨手夾起一枚黑子,手指微微顫抖,望著眼前棋盤竟自猶豫了起來。
見房遺愛麵色惶恐,指尖微微顫抖,長孫皇後和善一笑,開言道,“房俊,人生如棋落子無悔,你可要想清楚!”
此言一出,房遺愛指尖黑子應聲落地,連忙起身拱手道,“微臣愚蠢駑鈍,還望皇後娘娘指教。”
長孫皇後彎腰撿起落地黑子,拿在手中細細把玩,道,“眼下麗質為你退婚,襄城被你酒後輕薄,長孫家、蕭家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若是被他們知曉房俊與何足道本是一人,你猜房家、秦家會有何下場?”
見長孫皇後再次提醒自己欺君之罪,房遺愛額頭冷汗密布,躬身答道,“就此覆滅。”
麵對房遺愛的如實回答,長孫皇後充耳不聞,仔細觀賞著手中黑子,喃喃道,“此子落地有聲,意圖恐以被人察覺,原本一著妙棋卻就此變成了廢子!”
說完,長孫皇後揚手將黑子丟入禦河,伸手指向房遺愛身後的座位道,“不必如此拘束。”
得到示意,房遺愛心中狂喜不已,換身坐在木椅上,暗想,“妙棋變廢子?其中關鍵就在於“落地有聲”四字。難不成皇後是在提醒我,化名一事絕不能敗露?不然便會猶如剛剛那枚黑子一樣遭到舍棄?!”
恫嚇過房遺愛後,長孫皇後伸手指向麵前棋盤,輕語道,“房俊,你看這棋盤之上每一枚棋子都有它的用處,眼下棋局事態膠著,若有一枚廢棋還當果斷舍棄掉它!”
猜透長孫皇後的言下之意,房遺愛連連點頭,思忖,“這盤棋局便有如我當下的處境,若不能讓長孫皇後看出我的價值,恐怕我便是她口中的廢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