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問聲宛若炸雷一般,在房遺愛耳畔久久回響,驚得這位思緒未定的布衣榜首登時出了一身的冷汗。
房遺愛停步看向潔白的宣紙,哪裏敢抬頭與李世民對視,幾乎在瞬間房遺愛大腦中的思緒一齊跳動,飛速權衡起了李世民話兒中的隱含信息。
“萬歲問我的故鄉究竟是何處?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萬歲曾派人去到真定調查過我的底細了?!”
“若萬歲真的差人去往真定,哪裏查無此人,他此刻詢問豈不是在試探我?”
連番思忖,房遺愛意識到了此事的利害,任由筆尖墨水滴落在紙上,饒是已經看到但哪裏還顧得上去反應。
李世民站在房遺愛身側,見他停筆愣神,心中的疑點瞬間便被放大了數倍,“何足道,你在想些什麼?”
房遺愛的思緒被打亂,先是一怔,後索性仗著膽子說道:“啟稟萬歲學生乃是齊州臨淄人氏,之前與眾人交談唯恐他們將學生桑梓傳揚出去,打擾父母不得安寧,所以便謊稱乃是真定人氏。”
“齊州臨淄?如此說來恒州真定府乃是你信口虛言了?”李世民撫髯點頭,他自知“布衣榜首”名震長安,“何足道”出於對家人清靜的考慮虛報籍貫卻是在情理之中,但這位千古一帝卻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當朝宰相房玄齡的祖籍也是齊州臨淄。
房遺愛用餘光瞥向李世民,見他頷首思忖,唯恐這位千古一帝察覺到不對的他,連忙起身拱手道:“學生一時性情愚蠢,出此下策,還望萬歲降罪。”
見“何足道”起身請罪,李世民隨即收回了思緒,含笑道:“朕之前也不曾問過你的桑梓籍貫,隻是道聽途說,你何罪之有?安心準備考試吧。”
說完,李世民看向一旁的白簡,道:“給他換張宣紙,搌卷可是大忌啊。”
“學生謝過萬歲。”房遺愛目送李世民登上高台,一直惴惴不安的他,這才敢大口呼吸了起來。
從白簡手中接過宣紙,房遺愛坐在椅子上屏息恭神,等到心緒稍稍回落,這才提筆在行首重新寫起了姓名籍貫。
“何足道,齊州臨淄人氏,國子監蔭生生員,現年一十九歲。”
提筆用楷體寫下詳細情況,一個個字跡好似尖刀一般,盡數刺進了房遺愛的心髒之中,眼望宣紙上自己的筆跡,房遺愛苦笑一聲,心想,“這一行大字就是我日後欺君的憑證...船到江心難補漏,房俊啊房俊,隻恐你大禍就要臨身了!”
李世民坐在高台之上,環視台下四十八名生員,正色道:“爾等細聽考題。”
見李世民準備說出“策論”的題目,房遺愛等人全都提筆側耳細聽,心中萬般雜念在這一瞬盡數被拋諸腦後,心心念念著的全都是兩個字——狀元!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細細分來應做和解?”
聽到李世民這十六字的策論考題,房遺愛細細思忖,登時便想起了,北宋大儒張載的橫渠四句。
低頭思忖感覺並無不妥後,房遺愛拿定主意,提起狼毫便在宣紙上揮毫潑墨了起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因為殿試關係到日後的身家性命,房遺愛哪裏還敢賣弄文采用瘦金體作答,通篇試卷完全該用中正平和的楷體,力求穩中求勝,絲毫沒了之前的賣弄心思。
聽過考題後,連同房俊在內的四十八名生員各個低頭作答,一時間貢院正廳內鴉雀無聲,靜的連根針掉了都能聽到。
李世民坐在台上捧盞品茗,見眾生員聚精會神的作答,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將目光轉向房遺愛身上,又見他眉頭微皺提筆如飛,這位對“何足道”飽含希望的千古一帝臉上的笑意愈發燦爛,隨即無聲緩步走下高台,再次站立在了房遺愛身旁。
李世民眯眼查看試卷,在看到試卷首行的“橫渠四句”後,嚴肅的眸子忽的爆發出一道異彩,險些忍不住叫出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