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突然來訪,令房遺愛四人措手不及,一齊將身站起,饒是房玄齡生來沉穩,但眼下卻也有些亂了方寸。
“萬歲夤夜過府,怎地不知會老臣,眼下這戲殘酒哪裏能讓萬歲享用。”說著,房玄齡便想讓管家換上一席新菜,但話還沒出唇就被李世民揚手打斷了。
“誒,這席酒宴挺好的,別讓人換了。”
得到李世民的明確答複,房玄齡連忙讓出正坐,恭恭敬敬的將李世民請入了席間。
房遺愛搬來椅子讓父親坐下後,惴惴不安的站在原地,自從被李世民在暖閣一頓毆打後,他心底徹底對這位千古一定產生了畏懼,眼下哪裏還敢在唐太宗麵前托大。
李世民示意盧夫人、高陽落座後,舉著酒杯白了一眼房遺愛,見他站在一旁神色十分凝重,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恨意後,轉而與房玄齡對飲了一杯。
“玄齡,最近身子骨還好嗎?”
“承蒙萬歲掛念,老臣的身子還算硬朗。”
“真沒記錯的話,你的長子房遺直現在官居銀青光祿大夫?改天朕寫一道手喻,叫他去做紫金光祿大夫吧。”
李世民說出給房遺直升官的話兒,房玄齡心間猛地一顫,他最怕的事情終歸還是發生了。
要是換作平常,李世民要給房遺直升官房玄齡自然是一百個願意,可眼下房遺愛身負欺君重罪,加上蕭銳之死跟他也脫不了幹係,二罪合一,李世民顯然是打算用房遺直升官一事來彌補房玄齡,而彌補的原因自然是出在房遺愛身上。
房玄齡老謀深算,哪裏會猜不到李世民的用意,驚駭下連忙拱手推辭道:“直兒資曆尚淺,恐怕哪裏擔當紫金光祿大夫一職,不如過幾年再說?”
“誒,遺直的才能朕清楚得很,這事就這麼定了!”不置可否的敲定房遺直升官的事情後,李世民這才悠悠將目光轉到了房遺愛身上,“白簡,去給狀元郎搬個座兒,別叫他總站著。”
坐在席間,房遺愛目光直勾勾盯著桌上的菜肴,倒不是他餓了,而是不敢去與唐太宗對視一眼,畢竟此番李世民的來意尚不清楚,誰能保證房府外沒有駐紮著一隊禁軍呢?到時候再來一次候旨殺頭,房遺愛恐怕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殺的。
高陽見房遺愛麵前慌張,不由靈機一動,開始為夫君找起了台階兒,“父皇,漱兒敬你一杯。”
端起酒盞,高陽起身看向李世民,含笑將杯中酒水盡數飲了下去。
“漱兒什麼時候會喝酒了?”李世民笑著舉杯看向高陽,目光短暫的朝房遺愛打量,其中陰鷙之色宛若寒芒一般,瞬間便進入了房遺愛的餘光當中。
“壞了!萬歲一定以為是我教會了漱兒飲酒的!”房遺愛身軀一抖,先前好不容易被他積攢下的坦蕩,此刻在李世民輕描淡寫的掃視之下,竟自分崩離析就連半點兒殘渣都找尋不見了。
李世民與高陽喝過酒後,轉而舉杯看向盧氏夫人,含笑道:“多謝嫂夫人教養出,文武雙全的狀元郎來,寡人敬你一杯。”
盧氏夫人不曾想到李世民會舉杯來敬自己,吃驚之下竟自將茶盞當做了酒盞,知道茶水入喉,這才察覺到了不對勁。
“嫂夫人不勝酒力,以茶代酒卻也無妨。”說完,李世民轉頭看向房遺愛,一開口便驚得房遺愛出了一身冷汗,“賢婿,陪寡人喝一杯?”
李世民和顏悅色的語氣,讓房遺愛抓不到他的半點心思,舉杯與其同飲,房遺愛隱隱感覺在唐太宗柔和的態度下,隱藏著的一定是奔襲而來的滔天海浪,而這道浪花究竟在什麼時候拍擊在他身上,恐怕隻有李世民一人知道。
就這樣,身著便服出宮的李世民,在白簡的斟酒倒茶下,一直跟房遺愛四人聊到了二更時分,最後有些醉意的他緩緩起身,對房玄齡夫婦拱手道:“親家公,寡人還有奏折要看,今天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李世民將視線對準站在盧夫人身旁的高陽,含笑道:“漱兒,在房府一定要侍奉好公爹、婆母,莫要像在宮中那樣,耍些個小孩子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