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日的難題(1 / 2)

趴在窗台上,我歎了這幾天來不知第幾口氣。一隻黃鸝咻一聲從竹稍頂掠過,落下幾聲清脆的啼鳴。我想起在校內看過的一句詩:紅酥手,黃藤酒,兩隻黃鸝鳴翠柳;長亭外,古道邊,一行白鷺上青天。唉~~

這時,一陣風似的方嬸拿著一大包東西撞了進來。可憐的小門板吱吱呀呀地扭捏了幾下,終是被她欺負倒了。方嬸卻毫不在意,滿臉春風地把包袱往案上一撂,大聲對我說:“二娘,我把針線都買來了,你快準備吧。”

沒錯,我煩惱的就是這個。再過半個月就是子言的生日了,我本打算畫幅畫送他了事。沒想方嬸得知我想法後堅決反對,說什麼阿郎的生日不能隨便,別家的娘子都卯著勁送最好的物事,我也不能落後。還說雖然這個家上上下下都知道我針線活不好,也都明白無論我送什麼阿郎都會喜歡(其實他們想說的是最好我把自己送給他,這是我某天聽倆夥計偷偷議論的),但最少最少,我得繡個荷包表心意。

不會?學!唉~~~

更氣人的是,不知誰把這件事捅到了子緘那裏去。結果有一天,在飯席間子緘一臉高興地說了出來,子言聽後滿臉曖昧地看著我,窘得我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在方嬸的威逼(這是主要的)利誘(這是基本沒有的)下,我可憐巴巴地開始了臨時繡女的生活。自然,這樣陣前磨槍、考前燒香的投機活動是不會產生奇跡的——臨時抱佛腳的後果就是我的手被紮成了蜂窩,繡出來的東西依然慘不忍睹。別人送禮物要錢,我送禮物要命,這究竟是為神馬啊為神馬……

就在我和針的紮與被紮中,正日子來了。那一天,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不斷有送禮的人上門,不斷有子言的朋友來到,而這都是在他根本沒有辦生日宴的前提下。我躲在後院看不停被抬進來的各式禮物,再看看自己手裏皺得跟抹布一樣的荷包,再次歎了一口氣。因為子言嚴厲禁止我到前廳去,我也隻好通過聽仆人們的描述想象此時前麵的熱鬧。

說出來都不可思議,我到了長安這麼久,除了家裏人,居然沒有一個子言或子緘的朋友和同事知道我的存在。子言把這件事瞞得密不透風,任何家裏有客人的場合我都不能出現,更遑論介紹了。一開始,我死活想不通,以為他是嫌棄我不能見人。到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子緘才偷偷向我透露,這是子言擔心我一旦被外人知曉,上門提親的人隻怕能把門檻踩爛——熱心的官府不用說,他的那群尚未婚娶的風流朋友們也不可能放過我,所以幹脆絕口不提。

我問子緘:“那他總不能把我藏一輩子吧。”

子緘用責怪的眼神瞪著我:“他就想確定你非他不嫁後才敢你領到世人麵前。”

我很奇怪,憑他的條件真的不必這麼不自信。子緘對此的回答是:之前在廣西的時候,因為不知道二姐你能不能活著回來,所以大家都沒有承諾什麼,好不容易等到你安全入關了,你卻是性情、才幹、眼界、見識都變了,對他也生分了。大哥實在是不知道你心裏到底怎麼想,但又不能失去你,才隻好出此下策。

那天知道真相後,我對子言不由得生出許多愧疚來。之所以一直有意無意地抗拒他,是因為我很清楚我不是程子語,不是他所深愛的那個妹妹,但我自己又是頂著程子語的身份在這個世界上活著、在這個家裏活著。看他用情至深,天氣稍微熱一點就又是冰又是扇子地張羅,一有什麼新奇玩意就往我麵前送,讀書寫文章有什麼新的感悟一定第一個告訴我,治學工作想到什麼問題也喜歡和我商量探討,甚至朋友過個生日,他送什麼禮物都要由我給他決定。更別提出門回家都要報備,各種應酬能推就推,任憑京城關於他是Gay的謠言傳得滿城風雨都決不答應相親——拒絕這樣的他,我於心何忍。

更何況,我雖然嘴巴賤了點,但心又不是不鏽鋼。麵對這麼優秀的他,怎麼可能一點都不動心。就是在這麼猶豫和矛盾中,我們的關係一步步緩慢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