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琉裳來到工作室，對著針線籃發了半天的呆。
門口有些動靜，她豎起脖子，等了一會兒，發現是一隻貓。那貓不知是從哪來，渾身圓乎乎的，昂著腦袋對她喵了一聲，轉身跑開了。
她忽然就想起了夜驍霖。
當然，他和貓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在她與他為數不多的幾次接觸中，他給她的感覺永遠是陰沉、冷酷、瘋狂，他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行走在荊棘叢林裏，對每個人露出他尖銳的獠牙。
可如果回想到夜驍寒那句“高高在上的夜驍霖，永遠不會對外人低下頭顱”，她就忍不住覺得，那時候的夜驍霖，其實隻不過是一隻笨貓而已。那隻笨貓，在十八年後，仍然沒忘記年少時拿過的針線，跟她說道：“你會看到時間的年輪在你指尖滾動，那種感覺，就像，就像神賜雙翼，帶你窺視著法則的奧秘……”
真是可惜，她想。
此時，電話不期然響起，竟然是夜驍霖。
她猶豫了一下，最終按了接聽。
對麵傳來他的呼吸聲，非常大，像是出了什麼事故。
玉琉裳一下子緊張起來，“喂？夜驍霖嗎？”
幾秒鍾之後，夜驍霖低沉的聲音傳過來，“是我。”
“哦，找我有什麼事？”剛剛聽完他的悲慘故事，此時玉琉裳態度還算客氣。畢竟對方已經很可憐了，她就不要再努力撒把鹽了。
“我現在……在秋桐路的水橋邊……你，能來嗎？”
“現在？”她看了看手表，快到晚飯時間了，可她直覺對方的語氣不對，拒絕的話就沒有說出口，轉而問道：“你在那裏做什麼？”
“我在等你。”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輛半墜毀的汽車內，他流著血，視線有些恍惚，卻依然緊緊抓著手機，用低低的聲音說：“我看見，天空變成了紅色，這種感覺不太好。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來找我……”
這是出事了！她一下子站起來，邊走邊說：“好，我現在過去。夜驍霖，你不要掛電話，等我去找你！”
他輕聲地笑出聲來。
“你真的會來嗎？”
“當然，我現在就過去，我已經關門了，我需要一分鍾下樓，然後開車去找你。”
“你不會騙我？”
“我不騙你。”
她腦子裏閃過很多猜測，當然也沒忘記過夜驍寒的警告，所以沒告訴其他人，自己去車庫拿了車就開出去了，出發前事先打了個急救電話。
“琉裳……琉裳……”他意識似乎有些模糊，斷斷續續地叫著她的名字，聲音越來越虛弱。
“我在，你等著我，知道嗎？我很快就來了。”
“很快是多久……”
“很快就是，你數到一千，數到了就能看到我。”
“隻要一千嗎？”
“嗯，來，我們一起數。”
“一，二……”
“九百……九百零九十……”
數到這裏，他忽然哽咽了，怎麼也不肯繼續數下去，沒有任何一個時候，令他那麼想要時間永遠停止，讓最後的十秒鍾永遠都不要過去，讓等待變成無限等待，那麼絕望就永遠不會降臨。
就在他幾乎要崩潰意誌的時候，車門忽然被人大力拉開。
他看到了她蒼白的臉，聽到她喘著氣說：“九百九十九，我來了。”
他渾身浴血，渙散的瞳孔重新焦距了目光，臉上露出了一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