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遏見他突然反應莫名,心中更為擔憂:“大哥,你不要這樣……”
翡玉舒仍是後退,見舒玉遏快步上前,立即斷喝:“不要過來!”
舒玉遏頓住腳步,看著他蒼白的臉,心中一陣難過,“大哥,你這是何苦呢?回頭吧!”
“回頭?怎麼回頭?”似有一點茫然,他的雙眼卻直直望著眼前盤膝在地的那個人,那眸子裏溢滿了悲傷,透出近乎死灰的色澤,可是他無聲地收斂了,卻隻是淒淒地笑:“回不了了,早就回不了了!”
從他與花陰見麵的那一刻起。
或是從他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
或是……更早。
他就已經回不了頭了。
他一直記得師傅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人生在世,其實是為了來曆劫的。
他以前不明白,可是在那漆黑如墨的夜晚對上一雙寒冷如冰的眼睛後,他就全然懂了。
人人道他是西番王世子便以為他姓舒,其實不然,他生母在生他之時難產去世,父王為了祭奠亡妻,便讓他隨了母性。其實,他這輩子真的比世上的很多人都要幸運,即便是母親早故,可他仍得了最美好的眷顧。從小到大,父王仁愛,繼母良善,親兄弟恭,姐妹和善……他的人生曆來就是這麼平靜,平靜得一帆風順,幾乎未激蕩起任何的波瀾。
但事實上,他卻並不怎麼鍾意這樣的人生,盡管他一直按部就班的平順的活著,可他還是渴望著有什麼能在這一灘死水中心激蕩起一層漣漪。
他從前問過師傅,既然人是來曆劫的,那麼他的劫難又在哪裏?
師傅說,時機到了,自然就遇上了。
是的。
當他遇上了花陰,他就知道自己的劫難終於來了。
於是,從那一刻,他也起了那樣執著近乎偏執的念頭。
他不顧師弟的謀算,不顧她的身份,不顧她的冷漠疏離,明知她可能不喜歡,也非要去一步步接近她。從東祈到西臨,再到皇陵……那些說不出口的情愫,那些仿佛隻有在夜幕的掩映之下他才有機會並且有勇氣做的放肆舉動,似乎隻要與她安靜的坐在一起,那些便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也在那一段日子裏,他卻越來越明了並且渴望那種感覺。
就像是飛蛾撲火一樣,即便是前路是死,卻還是刹不住腳的狂熱。
他笑了笑,似是有無盡的自嘲和沮喪:“可我好像在還沒有動手爭取之前,就已經輸得一敗塗地了。”
他多麼希望,她仍舊站在那裏,就那樣靜靜地冷冷地看著他,從未離開。
他緊緊閉上眼,等到眼眶裏的灼痛稍微消散,才複又睜開。
半晌,他似是做出了某種決定,轉而看著舒玉遏,猶自溫和地說道:“二弟,父王和西番以後就拜托給你了。”
“大哥,你要做什麼?”這番話聽得舒玉遏心驚,心裏有著特別不好的預感。
翡玉舒搖了搖頭,眼神似透過花朝看到什麼,自顧自低低呢喃:“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就這樣離開呢!”
可能你無形無體,無魂無魄,但在我眼裏卻是比任何人都要真實的存在,盡管我無法追隨你的腳步,但我還是想另一種方式陪伴著你。
此生命運或許無法改變,可是……還有往生啊!
他緩緩抬起眉眼,淡白的唇邊此時緩緩地無聲地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那一道幽冷的聲音,就像是穿過了時空歲月再次在耳邊輕輕響起。
“花陰。”
“我叫,我花陰。”
這個名字,我始終記著,一直記在曆史長河都無法退變的心海裏。
夠了。
此生能遇見你已經足夠了。
他含笑著從那道小小的身影上收回視線,唇邊冉冉升起一朵明媚知足的笑意。
碧色的天穹是那麼高遠清湛。
他又緩緩閉上笑意溫和的雙眼,在朝陽絢麗的光線裏,那抹頎長的青色身影卻在瞬間如破瓷一般應聲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