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雲收雨散,許大夫猶有不足地伏在趙殺身上。
外麵天色昏沉,漸漸有家丁往來尋人,一行行燈籠照得假山上盡是一晃一晃的火光。
恐怕是礙於風化,趙判官僅勸了五六聲,許青涵就通情達理地披上衣袍,衝趙殺嫣然一笑,恰似明珠生暈,美玉瑩光,直攪得趙殺色授魂與,才出去把人都支走了。
趙判官等到外頭悄無聲息,也跟著穿衣著履,搖搖晃晃擠出石縫,一番縱欲過後,腰酸腿軟自不必說,剛走出五六步,驟然望見假山頂上落著一隻黑羽鷹,指爪如鉤,養得極其悍勇,眼珠子一轉不轉地瞪著自己。
趙判官莫名打了個寒顫,地府養鷹的鬼吏何止千萬,動則生啖血肉,可不知為何,被這隻扁毛畜生一望,右眼皮直跳,也不知適才胡天胡地的時候,被它看去了幾分。
好在許大夫不多時便繞了回來,兩人牽著手到藥圃觀星賞月,從詩詞書畫談到人間至理,又廝磨了片刻,司徒將軍總算騰出空來,在湖邊擺了酒宴見他們。
趙殺攜如花眷屬,一路龍行虎步,拿了十二分氣勢赴宴。誰知到了小湖邊,那司徒靖明還技高一籌,好生狡猾地換了一身飄逸便服,緊緊束起腰身,被粼粼水光一照,光背影就勝過自己一籌。
趙判官臉色肅穆,握著許大夫的手又緊了幾分,正要趾高氣揚地露一露恩愛,把人名正言順地接回趙王府,目光一掃,看到原本忠心耿耿的王府武師圍著司徒靖明跪了一圈,不由喝道:“司徒將軍,你這是何意?”
誰知司徒靖明尚未開口,其中一位壯漢就搶著替他辯白:“趙王爺,良禽擇木而棲,兄弟幾個是自願投效司徒將軍,你就不要橫加阻攔了!”
另幾名壯士支支吾吾了一陣,亦附和起來:“王爺,你是個好人。這一世主仆緣盡於此,我還好,你也保重。”
趙殺看得瞠目結舌,被許青涵拉著落座後,過了足足有半盞茶的功夫,仍驚魂不定。
席上已流水一般上了五六碟糕點,司徒靖明仍帶著那副銅麵具,提了酒壺,將剔透玉杯一一注滿,淡然道:“趙王爺,青涵,請。”
趙殺受這低沉悅耳的聲音一激,總算回過神來,臉色忽青忽白,咬著牙關說:“你叫他青涵,他可是本王的……”
可話未說完,司徒靖明便一手摘去半邊麵具,一手把酒杯送到唇邊,趙殺眼前一花,還沒看清那人到底長什麼模樣,許大夫忽然擋在他麵前,為他夾了一筷甜糕,柔聲道:“王爺嚐嚐這個。”
趙判官心裏再好奇,顧忌顏麵大事,也不好探出頭張望。
等許大夫總算把菜夾完,司徒將軍已經飲盡杯中酒,把麵具戴得嚴嚴實實。
周遭鴉雀無聲,唯有幾名王府護院望著司徒靖明,老臉通紅,目光迷離。
趙殺食不知味地嚐了幾口菜,好不容易盼到司徒靖明斟滿酒水,眼珠子不由自主跟著他打轉,許大夫在一旁看得真切,眸光晦暗,在一旁扯了他幾下,輕聲道:“王爺?”
趙殺胡亂應過,眼睛仍一瞬不瞬,打定主意要看看情敵的本來麵目。
眼看著司徒將軍又要摘麵具,遠處突然飛來一隻威風凜凜的大鷹,從半空盤旋而下,一聲長唳,把席上碗碟掀去大半。
趙判官認得是方才假山上那隻鷹,見司徒靖明毫不動怒,拿小刀一條條切了生肉喂它,想到假山裏那番荒唐,頗有些忐忑不安,強作鎮定地笑了兩聲:“坊間有本《司徒靖明傳》,提到司徒將軍通曉鷹語,還在軍中設鷹語課,不知是真是假……”
司徒靖明隻微微一點頭,便去逗弄肩上雄鷹。
趙殺聽到那隻扁毛畜生不住發出咕咕的叫聲,右眼皮又是一陣狂跳,試探著問:“那、那它如今說的什麼?可曾提到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