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裏,趙王爺像是憑空瘦了幾分,精神倒是還好,替他接過藥罐,殷殷謝他辛苦。
許大夫一顆心半熱半冷,對趙王爺的溫聲細語隻敢信上三分。
好在趙殺並未提到阮情。
等許青涵把已有的藥材羅列好,趙王爺也尋了個小桌,把袖裏草藥倒出,一樣壘做一堆。
許大夫隨他一路看下來,邊問邊猜,居然能憑把從未得見的藥草猜得八九不離十,細細辨認完,這才不動聲色地誇了一句:“王爺真是潑天富貴,一夜之間就尋齊了仙草仙芝。”
趙殺在地府薅了半夜的野花野草,哪裏好意思明說,紅著臉權作默認,隻同許青涵一道把該曬的曬幹,該碾粉的碾粉,忙完後一一核對,發現一副解言蠱的藥方已經全了,唯獨少了冰蠶這幅藥引。
趙王爺想著打鐵趁熱,正準備揣上銀兩,挨家挨戶把城中藥鋪問一個遍,卻聽見許青涵道:“我這裏沒有的,藥鋪裏自然也沒有,又不是人人有趙王爺這樣的手段,不必問了。”
趙殺心中一跳,還以為許大夫對他往來陰陽之事生出疑竇,細細看時,發現許大夫隻是臉上不快,心裏有又些失落,他此生此世,隻對這一個人明明白白地提過黃泉路後,孽鏡台前,期盼著這世還完,兩人還有見麵的時候,可許大夫並不明白。
然而眼前最要緊的,終究還是趙靜的病。
趙殺怕語氣說得重了,會叫許青涵傷心,心裏縱使著急,麵上還裝作和顏悅色,客客氣氣道:“是我糊塗了,多虧有青涵坐鎮。”
許青涵不知為何,聽他這樣一說,反而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趙殺羞慚得老臉通紅,他家居九泉之下,戶口掛靠在十八層陰司,尋人求寶,都知道要去拜哪一路神仙,可在這十萬裏紅塵,人不熟路不通,除了眼前這人,竟不知該去問誰,此時也隻能硬著頭皮打聽道:“青涵昨日不是說過,知道冰蠶生在何處……我私庫裏還有些金銀,可以重金遣人去尋。”
他求了幾聲,看許大夫不肯回頭,又繞到許青涵跟前。
許青涵躲閃不開,定定看了他一陣,黯然道:“王爺同靜公子到底是什麼關係?”
趙王爺腦袋裏轟地一聲,想起司徒靖明當日曾當著許大夫的麵,說他迎回阮情不說,還跟胞弟大被同眠,昔日中傷言猶在耳,嚇得他心中惴惴,隻想扯開話頭。
好在許青涵隻提了一句,就把趙殺按在椅上,輕聲道:“我替你換一換藥。”
許大夫親手替趙王爺上過許多回藥,但這一回與之前都不相同,肌膚相貼時,他臉上不見一點波瀾,僅規規矩矩地解開染血布條,仔細清理過後,薄薄敷了一層藥膏,再拿簇新的白布纏好,竟沒有一處曖昧撩撥。
趙殺心中卻感動莫名,沉聲道:“青涵,你待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