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爺隻好苦口婆心地勸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接了差事,隻要人平平安安地回來……隻要人回來,本王必有重賞。”
那一幹忠仆立刻變了臉色,個個不肯上前。
趙殺看了,又哪裏放心得下,叫這些人陪著上路?
他把心一橫,趁著晨色將露未露之際,摸進王府庫房,從今年新置的護院冬衣中挑挑揀揀湊齊了一套,脫下一身綾羅綢緞,換上厚實棉衣藍褂,紮緊護腕,走到湖邊一照,依舊俊朗不凡,再把臉用布巾一圍,難掩英氣勃勃。
趙王爺借著裝扮之利,大搖大擺地闖進房中,深吸一口氣,將趙靜橫抱在懷裏,咬著牙,碎步挪到屋外。
有早起的丫鬟小廝見了,遙遙行禮:“王爺萬福金安。”
趙王爺一聽不對,忙抱著趙靜快走了幾步,生怕被許大夫抓個正著。
所幸他抱著人上了馬車,把車簾布放下,抖開厚厚披風,替自家弟弟遮擋寒意,許青涵這才拎著一個樸素清貧的包袱來了。
趙殺想到許大夫那樣叮囑過,勸他不要去,如今自己還是上了車,心裏難免忐忑不安。
他這頭在車中思前想後,猶豫要不要掀起車簾,同許大夫照實一說;許青涵那頭似乎是等人,也在車外站了許久。
趙殺聽著車外風聲獵獵,心都吊了起來,以手撐著車壁,坐也坐不安穩,生怕許大夫站得太久,受了風寒。
好在半個時辰後,許青涵終於道:“動身吧。”
許大夫說完,人便翻身上車,跽坐於前室,一抖韁繩,駕馭馬車一路駛出城外。
在趙王爺眼裏,許大夫雖是馭術了得,把這輛豪車開得又快又穩,人卻有些不善交際,隻知趕路,竟未與車中人說過半句話。
趙殺坐在車廂裏,怕弟弟躺不安穩,還將趙靜腦袋放在自己膝上枕好,心全然飄到車外,眼巴巴盼許青涵同他搭訕兩聲,就這樣一路盼到晌午,許青涵總算把車停到路邊,從癟癟的舊包袱中掏出兩個幹饅頭,從車簾布外遞進車裏,低聲說:“小兄弟,你也吃點東西吧。”
趙王爺看見骨肉勻亭的那隻手,臉上微微發燙,珍而重之地接過,手指不經意間碰到許大夫的手背,對方便警醒地縮了回去。趙殺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念念不舍地吃完了兩個饅頭,從自己食盒中翻出兩個拿油紙包好猶帶餘溫的大雞腿,並一壺葡萄酒陳釀,將嫣紅可愛的酒水倒在琉璃盞裏,也將車簾布撩開一條縫隙,一同遞出去,祈盼能投桃報李。
隻是等東西遞了出去,趙殺心裏靈光一現,忽然有些後悔。
依照許大夫的稟性,除非是為自己洗手作羹湯,會放上幾塊肉,平日裏極少沾葷腥之物;至於喝酒更是聞所未聞,相識以來,隻肯淺淺飲些井水、甘泉水,最多也是一杯清茶。
趙殺正在後悔的時候,車外人已經利落接過了東西,輕聲道:“多謝小兄弟,原來你們吃得這般豐盛。”
說罷,又自嘲笑了幾聲:“嗬,也是,王爺為靜公子打點的行李,豈能不用心呢?”
那聲音清越動人,令人聽之忘俗,然而話音一落,沒過多久,就從車簾布外傳來撕扯雞肉、嘎嘣嘎嘣啃雞骨頭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