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唬得都挪不動腿兒了,正想著先回來報信兒,卻不想忽然來了機會,竟讓我瞧見一個滿班次的小二出來家去,我忙攆上去,好說歹說,到底打聽到了平大爺的消息。”
“原來昨兒官差到得摘星樓後,並未過問那惡霸之事,隻寒暄了一陣兒,便回衙門去了,留下平大爺和多子,仍在那惡霸手裏。而且那惡霸還放了話,說他那裏都不去,就留在摘星樓,等待昨兒逃脫的李子回去自投羅網……”
王嬤嬤一麵轉述著順利回來那撥兒人僥幸帶回來的消息,一麵忍淚恨恨道:“想不到那惡霸竟無法無天到這地步了!”
雪雁雪鳶亦恨恨道:“尤其官府的人還如此護著他,真真沒有王法了!要是老爺在這裏,一定不會容許此等惡人囂張的!”
“好了,先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了,我們前後已經賠進去四個人了,還是快想法子,將人救不出來吧。”黛玉雖然已被眼下的不利處境弄得心亂如麻了,仍強作鎮定的安慰眾人道。
“可是姑娘,連官府都幫著那惡霸,我們能怎麼樣呢……”王嬤嬤終於沒忍住,老淚縱橫的哭起來。
她這一哭,讓一直忍著淚水的林平媳婦,亦不由跟著嚶嚶的哭起來,小小船艙裏的氛圍,越發顯得沉重起來。
“既然官差不幫著我們,我們就去衙門擊鼓鳴冤,向此地的父母官討要一個說法。”關鍵時刻,還是黛玉站了出來,雖然她小小的身子,亦因驚慌而有了些微的顫抖,所幸她還未忘記以往如海向她提起過的這個法子。
對於一幹已六神無主了的女眷來講,此時能有個人拿主意,是多麼重要,因此也顧不得去想這主意是不是妥當,當下便不約而同的點頭同意了。
片刻過後,主仆幾個已換了出門的衣衫,王嬤嬤還命雪雁找了一條絲巾來讓黛玉遮住臉,方帶著才剛回來那兩個個老仆和小廝,急匆匆上了岸。
即便事出突然,王嬤嬤仍未忘記避開不遠處賈府的船,她下意識裏不願意讓黛玉及大夥兒,與賈府眾人與林之孝家的,有哪怕一點兒的牽連,雖則他們名為林家的“親戚”。
上岸不久,王嬤嬤便命那老仆去雇了一頂轎子來黛玉坐,一行人一領轎方直奔此地的衙門去了。
衙門離幾人的出發地不過幾條街的距離,所以隻用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主仆幾人已順利抵達衙門外。
被王嬤嬤扶著下了轎,首先映入黛玉眼簾的,便是三間朱紅大門,門上一匾,上書“應天府衙”四個大字,黛玉方知自己一行是到了應天了。
眼波一轉,入目的是一個懸掛於牆上、約莫兩米見方的圓形朱紅大鼓,顯然便是“擊鼓鳴冤”所需的“鼓”了,鼓的右側,還懸著兩支手腕兒粗細的鼓槌。
不待黛玉吩咐,王嬤嬤已親自上前,摘下那兩支鼓槌,用盡全身力氣的擂起來,眾人的耳朵,霎時被“轟隆隆”的鼓聲所填滿。
俄頃,兩個腰挎大刀,一臉倨傲的官差慢騰騰晃了出來。
一見擊鼓之人竟是個老婆子,口氣更是十分不善:“死老太婆,青天白日的敲什麼敲?攪了大爺的清夢,你擔待得起嗎?”
王嬤嬤跟在賈敏身邊三十餘載,什麼樣高貴的人物、什麼樣盛大的場麵沒見過?自然不會自毀身份,跟這兩個粗鄙的衙役一般見識,是以隻淡淡的回了一句:“擊鼓,自然是為了能麵見青天大大爺,當麵訴說冤屈。二位官爺的職責,應該不是在這裏與我老婆子說嘴,而是該進內堂回報大老爺吧?”
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那兩個衙役惱羞成怒,嘴裏不幹不淨的就要動手,卻被一聲輕輕柔柔卻不怒而威的“慢著!”所喝止住了。
偏頭一看,二人都呆立在了當場,就見黛玉站在那裏,高貴得就像天仙下凡,通身的氣派更是令人不敢直視,尤其麵紗外的那雙眼睛,更是聖潔得如廟宇裏的觀世音菩薩一般,而此時,那雙聖潔的眼睛裏,還有一絲淡淡的警告和威嚴。
兩名衙役站在這個才到自己腰間高度的小女孩兒,卻覺得自己卑微萎縮到了塵埃裏,更為自己才剛竟在她麵前口出惡言而羞愧不止,也不待黛玉再次發話,二人便兔子般跑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