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竟不顧自己曾為自己師傅,眼下又為一府府尹的身份,當著滿堂衙役的麵,對著自己作小伏低狀,本已十分不喜他的黛玉,心裏更又添了幾分對他的厭惡,也不想直接與他說話了,是以轉頭對王嬤嬤道:“嬤嬤,還是你與賈大人說說罷。”
王嬤嬤答應一聲,方將先前自己一行如何出發欲進京探親,前日林平如何救起江上溺水之人,自己一行的行程如何緊急,黛玉如何命林平送人上岸去往摘星樓,林平如何在離開之時路見不平,繼而惹惱了那強搶民女的惡霸及官差是如何與之勾結的事,細細說了一遍,末了猶含淚道,“懇請大人為我們做主!”
賈雨村聽罷,怔了一下,方佯怒道:“竟有這樣的事,真真反了天了!來呀,把當日那幾名衙役,立刻與本官拘了來,本官要先問問他們,是誰給他們這麼大膽子,竟敢做出此等下作事的!”
其實此事的首尾,他都是知之甚詳的,原因無他,隻因那搶人打人的惡霸薛大公子薛蟠,私下裏沒少給他好處,而他的家族薛家,更是“護官符”,亦即記錄著本地最有權有勢、極富極貴大鄉紳姓名私單上赫赫有名的人家,是以他對薛家的行為,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豈料今兒找上門來的,竟是比那薛家更有權勢的林家人,是以他才裝腔作勢的說了這樣一番話。
忙有兩名衙役領命飛奔去了。
很快二人又回來了,卻說:“回稟大人,可巧兒他幾個都街市上巡邏去了,要不,屬下再街上找去?”
賈雨村待要再說,一直冷眼看著他惺惺作態的黛玉卻忽然開口了,“既是如此,賈大人也不必為難他們了,還是先隨小女子一行,去往摘星樓救下小女子那奶哥哥,再作計較吧。”
“依姑娘的意思,本官也要親自前去嗎?”賈雨村聞言,不由驚呼道。
黛玉點頭,“作為應天府的父母官,難道賈大人就不打算去看看那被惡霸強搶的女子,和那對被其打得奄奄一息的主仆,替他們討回一個公道嗎?”
“這……”賈雨村一臉的遲疑,若自己正麵給了那薛大公子難堪,明兒自己應天府府尹這頂烏紗帽,怕也是戴不穩幾天了!
“難道……賈大人也怕那惡霸不成?”輕歎一聲,黛玉轉身對王嬤嬤道,“嬤嬤,橫豎應天離揚州不過十來日路程,我們還是家去找爹爹來救平哥……”
話音未落,已被賈雨村打斷,“區區一件小事兒,豈敢勞煩林大人親自出馬?本官這就點齊人馬,隨姑娘一道去往摘星樓。”若真是林如海出馬了,他頭上這頂烏紗帽,別說是幾天,隻怕連一天,也保不住了。
“如此就有勞賈大人了。”撲閃著靈動的大眼睛,麵紗下的黛玉笑得像一隻可愛的小狐狸。
少時,就有人來回說賈雨村的官轎和他命人為黛玉一行準備的馬車,已經準備好了。
看著黛玉及王嬤嬤婆媳及雪雁姊妹幾人上車坐定後,賈雨村方上了自己的轎子。隨著隨行師爺一聲拖長了的“起轎——”之聲,一車一轎被數十名衙役簇擁著,浩浩蕩蕩往摘星樓開去。
約莫大半個時辰過後,眾人到得一座酒家之前。但見這酒家門闊樓高,門口立著四根朱紅的大圓柱,抬頭一塊匾,黑底上麵龍飛鳳舞的寫著三個金字,正是“摘星樓”三字。
想是已聞知府尹大人要來,摘星樓的掌櫃早早便帶著幾個小二,肅手迎在了門口。
馬車裏雪鳶見那師爺掀開轎簾,扶了賈雨村下轎,便欲掀開車簾,跳下車去,早被黛玉示意雪雁一把拉住了,“慌什麼?先聽聽賈大人與那掌櫃怎麼說,再下去也不遲。”
雪鳶隻得安分的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但仍微微掀起車窗簾的一角,密切關注著外麵的一舉一動。
果然,片刻過後,外麵便傳來了賈雨村的聲音,“掌櫃的,本官聽說有人在你這摘星樓強搶民女,還打傷了人,是否真有此事?而你又知情不報,該當何罪?”
“回……大老爺,確有此事。”是掌櫃略帶驚疑的聲音,“可是前兒不是來過幾位官爺,還吩咐小人不必再將此事抱官,以免為官府增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