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會兒,便見傅恒打馬過來了。待他行禮問安畢,弘曆又拿方才問弘晝等人的話兒問了他。他忙抱拳恭聲兒回道,“回皇上,侍衛們並非是在欺壓百姓,實在是百姓們為了爭睹皇後娘娘的風采,大量擁過來,造成了人員相互擠壓踩踏,是臣與福大人令他們疏散百姓的。”
雖則二人自小一塊兒長大,情分非比尋常,傅恒又是黛玉的娘家哥哥,當今的國舅,到底如此君臣已有別了,因此不管是在公共場合還是私底下,他待弘曆都比先恭敬了不少,時刻牢記一個作臣子的本分。弘曆先還說了他幾次,後見實在說他不轉,說不得亦隻好由他去了。
“相互擠壓踩踏?”弘曆聽說,不由越發皺緊了眉頭兒,“情況竟這般嚴重?可有人員傷亡?”
傅恒猶豫了一下兒,方道:“眼下還說不好,隻是……再要這麼擠壓下去,傷亡隻怕是必然的。”
弘曆聽說,沉吟了片刻,終於下了命令:“既是如此,人命關天,國舅便帶了所有的侍衛們去疏散百姓罷,希望能將傷害減低到最小的程度。”
“所有的侍衛?”一語未了,一旁莊親王便先驚呼道,“國舅若是將所有的侍衛都帶走,皇上與娘娘的大轎又該誰來抬呢?一會子誤了吉時,可又該怎麼樣兒呢?況老百姓這麼多,萬一有刺客混跡於內,可怎麼樣呢?”
傅恒亦道:“回皇上,吉時不能誤,祖宗們的規矩更是不能廢,臣請皇上繼續前行便好,臣一定會盡全力善好後的。”
說得弘曆有些兒躊躇起來,正自沉吟之際,卻聽得後麵兒一個聲音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天大的事情在人命麵前,都是微不足道的,懇請皇上不要再猶豫了,倒是先疏散安撫了百姓們的好。”不是別個,正是黛玉。
一麵說著,她已一麵就著地下嬤嬤宮女們的手下得地來,緩緩行至了禦輦下去。
弘曆見了,亦再顧不得避嫌,猿臂一伸,便已穩穩將她拉上了禦輦,倚在了自己懷裏,旋即壓低聲音嗔怪道:“妹妹作什麼隨便下得地來,這裏人山人海的,到底不比宮裏,要是磕著碰著那裏,豈不是要讓我心疼死?”
黛玉將眾目睽睽之下他亦絲毫兒沒有要避嫌的意思,不由微紅了臉,因忙輕輕掙脫了他的懷抱,方同樣兒壓低聲音道:“哥哥隻想著我磕著碰著那裏了要心疼,就沒有想過萬一那些個百姓碰著磕著了那裏,他們的父母夫婿妻兒亦是同樣兒要心疼的?況此事兒一多半兒又是因我而起,果真釀出什麼禍事兒來,叫我如何能心安?至於刺客,我相信我大清的子民們,他們是決然不會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的!”
先前群眾們的狂熱與方才傅恒的那句“為了爭睹皇後娘娘的風采”,及這會子人群的混亂與恐慌,她都是遠遠看見聽見了的,雖然心裏並不認為自己有那麼大的魅力,卻亦將發生此事兒一多半兒的責任都攬到了自個兒身上。
說完見弘曆並不說話兒,黛玉以為他仍顧念著祖宗的規矩,自己猶未勸得轉他,忙又道:“皇上心裏的顧念我亦知道,但大清自開國以來,曆屆先帝譬如順治爺兒、康熙爺兒乃至皇阿瑪,素來便是愛民如子的,今兒個這樣兒情況,想來九泉之下先帝爺們知曉了,亦是不會怪責的,皇上還是先解決當務之急的好。”
話音剛落,地下張廷玉亦接道:“皇後娘娘言之有理,請皇上先解決了當務之急的好。”他貴為宰輔,掌管吏部,又係三朝元老,德高望重,自然他的話兒在弘曆及文武百官心目中都十分有分量。
當下弘曆見他終於發話兒了,料想其餘大臣們事後不會再拿此事來說事兒,心裏滿意,遂點頭向傅恒道:“張相言之有理,國舅就帶著所有的侍衛先去疏散百姓們罷,待疏散完了百姓再去祭祖亦不遲的。”
“臣領旨。”傅恒忙朗聲兒應罷,便翻上馬背一徑去了。
餘下弘曆與黛玉,命宮女嬤嬤們將禦輦掉了一個個兒,便駐足居高眺望起遠處的疏散工作來。
就見雖然已有了數百名侍衛在疏散,百姓們的數量到底百倍千倍於侍衛們,以致疏散工作一時半會兒竟沒有絲毫兒的進展,人們仍在不停的你擠我我推你,場麵兒也猶一如先時那般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