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他曾經視為腳底泥的女人,那個他盛怒之下發誓要娶了她來報複的小丫頭,那個笑語晏晏對他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的紀師妹,那個淡淡道身份禮儀不可逾越的師妹。
從何時起悄悄的,進駐到了他的心房之內,又像毒藥一樣滲進了他的骨血裏的呢?黎淵內心極力的不願承認這一點。
他承認她很優秀,是他所見過的女子中最優秀的一位,某種程度上甚至超過了他最疼愛的掌珠,甚至比他見過的絕大部分男子還要優秀。
可是,女人要那麼優秀做什麼?不應該像掌珠般,有著父皇母後兄長的庇護,隻需高高在上,任性享受這一切便好嗎?
又或者像他宮中那幾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柔聲軟語,用柔情和美貌籠住男人,依附著他,享受著他賜給她們的一切便好了嗎?
她為何要那般的與眾不同?
黎淵發覺他的心思與視線越來越多地被她占據了,也許是在湘西起,也許是更早前。
隻是當在湘西,她淡淡地與他劃開距離時,他突來的心痛,才讓他意識到,這個女人在不知不覺中,已悄悄進到了他的心底。
可是,她已經訂婚了。
他的妹妹掌珠曾兩次提醒他,她已經訂婚了,她已經有心上人了。
一想到此,他就憤怒得無法自抑,而後又生出不甘心來。
他隻是晚了而已,在他還未與她認識前,她就已經訂了婚。
若是他能早些與她認識,這一切,會不會又會不同呢?
隻是時光哪能倒流,事實已如此,他能如何?
在這種內心的痛苦糾纏中掙脫不得,黎淵索性決定先避開她,與自己宮中的美人兒多多相處。
或許這一來,他便能將她淡忘了吧!
從地宮出來後三個月,紀子期第一次見到了盧夫子。
經過三個月的調養,原本幹枯的臉,如今看上去紅潤了許多,整個精氣神都回來了不少。
“小雪,又見到你了,老夫實在是太高興了。前兩天你來的時候,老夫正好有事外出。
回來後聽古夫子一說,老夫可後悔死了,幹嘛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就在你來那天出去?”
盧夫子哈哈道:“這不,聽說你今日要來,老夫一早就等著了。說起來,地宮之事,老夫還未向你當麵鄭重道謝!”
“盧夫子不必客氣,地宮之事,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紀子期行禮道:
“您老人家被關十三年,仍能保持樂觀心態,且不懼劉夫子帶來的陰影,接手他的院子,願意為術師協會盡您最大的努力,這一點,真真讓學生敬佩萬分!”
“哈哈,老夫就是特意接手那劉瘋子的院子,有本事他半夜來找老夫,老夫不曾虧歉他,何懼之有?”
盧夫子朗聲道:“就算他日去了地府重見,也隻有他見到老夫繞道走的份!”
紀子期微笑讚道:“盧夫子說的是,生平不做虧心事,哪懼半夜鬼敲門,您老活得坦蕩!”
“哈哈,”盧夫子又開懷大笑幾聲,“好了,小雪,不用在逗我老人家開心了,說回正事上。
前幾****與古夫子說的提議,老夫是一百個讚同。
先不說是因為你對老夫有救命之恩,而是因為既然術數界的未來在你們年輕一代身上,就應該由著你們去闖!
老夫和古夫子一群人,均已老矣,幾十年來目睹這術師協會一代比一代糟,之前又何不曾在暗中做過努力?
可仍是一代不如一代,這風氣越來越差,說明以往咱們法子是有問題的。
既是有問題,就不能用老眼光老方法來看待來解決。
所以,小雪,你有什麼建議想法,盡管大膽地提,就算你夫子不同意,老夫也絕對全力支持。”
紀子期正欲多謝,旁邊的古夫子聽到這話不樂意了,“我說老盧啊,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叫就算你夫子不同意?老夫我何曾說過不同意的話?”
“嗬嗬,就是打個比方而已,老古,莫生氣啊,莫生氣!”盧夫子訕笑道。
“這打比方也要注意點!”古夫子仍是板著一張臉。
盧夫子道:“成,那當是老盧我錯了!老古,明日老盧請你去喝一頓賠禮如何?地點你選。”
古夫子這才麵色好轉,“這才算有點誠意!”
紀子期微笑著看著兩個加起來一百多的老人鬥嘴,想起自家兩位太爺,估計平日裏也差不多是如此吧。
兩位老人都無後人,孤身一人,如今有了伴,性子倒是放開了些。
紀子期心裏暗自替二人高興。
“好了,廢話不多說了,免是讓小雪笑話。”古夫子轉回正題,“小雪,你所說的那個製度,現在寫得如何了?”
紀子期從袖中掏出一疊紙,遞給古夫子,“兩位夫子,這是學生這兩日抽空寫的,隻是初稿,還不是太完善,請夫子們指點!”
古夫子接過後,與盧夫子兩人一起,兩顆白發腦袋湊在一起,仔細地看了起來。
其中前半部分是紀子期之前講過的,如公開公平公正的原則,所有人不得淩駕於此規則之上,每兩年進行一次資格考試等等。
加上了關於鬥數的詳細規定,鼓勵切磋式的文明鬥數,每次賭注最多為一百兩;
不允許報複性的鬥數,不允許以全部身家、名聲等作為鬥數的賭注,一經發現,視其情節嚴重,給予暫收等級證書或除名等相對應程度的處罰。
加上了若在資格考試或等級晉升考試中,發現徇私舞弊的懲處,一經發現,立即收回朝廷頒發的所有證書,並且從術數界永久除名。
“小雪,這最後這點處罰,會不會太重了點?”盧夫子道:“術數等級考試向來嚴格,經過重重檢查驗證,小雪你經曆過兩次,想必深有體會,這作弊的可能性不大。”
紀子期對盧夫子所言不以為然。
在現代最為嚴厲的高考製度,有著無數高科技監管之下,仍有大量代考現象發生,何況在這古代?
“盧夫子,這代考作弊是否存在,學生也不得知,但所謂製度,重點在於防範於未然!
不是在發生後去彌補,而是在未發生前先堵住可能的漏洞。”
紀子期道:“學生寫這份製度的核心原理便在於此!”
古夫子點頭,“不錯,小雪說的對!防範於未然!老盧啊,你我未曾見過的事,不代表沒有發生過。
老夫讚同小雪的想法,先將人往壞裏想,堵住他想鑽的漏洞,當漏洞被堵上了,沒有地方可以鑽了,自然就會老老實實的,走正規途徑。”
“經你師徒二人這一解說,老夫也覺得甚有道理。”盧夫子點點頭,“好,就按小雪說的辦!”
盧夫子一拍桌子下了定論,然後又問道:“小雪,這份製度你打算如何推廣開來?是上報朝廷,由朝廷全國公布?
還是交給你太爺蔣大師,由他和孟大師兩位老人家共同簽名確認,然後在術師協會內部公開,再傳至全國術數界?”
“兩者皆可!不過,學生希望先在術師協會內部獲得認可!”紀子期道:
“這份製度一出,將會觸犯到現時至少九成人以上的利益,可以想象其推行開的難度。
倘若強行推廣,學生擔心會造成反效果。
萬一有人在中間推波助瀾,鼓動術數界中人合力反對此份製度,到時候好事會變成壞事,可能會產生無法預估的後果。”
“小雪,你的擔憂夫子明白!”古夫子道:“隻不過,你也知道現在術師協會的情況,想要讓馬夫子豐夫子他們主動接受,怕是有些難度。”
“小雪的擔憂很有道理,術師協會作為黎國術數界領頭者,若術師協會內部能夠認可,推廣開來隻是時間問題,若無法取得認可,隻怕會適得其反。”
盧夫子道:“小雪,你可是已有了什麼想法?”
紀子期道:“學生想先借用太爺名頭,將這份製度在術師協會內部公開。
協會內各人可以選擇同意,不同意,還是中立,然後再舉行一場大鬥數,在同意方與反對方之間進行。”
盧夫大吃一驚:“小雪,二等及以上術師不允許鬥數,這朝廷早有明令你也清楚得很。
而且,你想過沒有,這協會內可能全部人都會反對,難道你打算以一己之力挑戰所有術師嗎?”
話音剛落,看著紀子期望過來的眼神,後背一涼。
果然,隻見她雙眼一眯,麵上浮起燦爛的笑容,“倘若有我太爺出麵,這大鬥數則可變成是術師協會內部術數切磋。
而且,怎會是一己之力?不是還有盧夫子您,和古夫子二人嗎?”
這小丫頭,打的倒是好主意,盧夫子輕咳一聲,不再言語。
古夫子卻哈哈大笑起來,“好啊,好的很!若真成的話,就如此行事!
老夫也有十多年未曾與人鬥過數了,索性放開來,鬥上一鬥!”
他瞟一眼盧夫子,打趣道:“老盧啊,你被困十三年,想必好多題都忘記了了吧,莫非是膽怯了?”
盧夫子啐了他一口,“呸!你在那深山舊村裏待了十年,還不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