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戈壁灘一片靜默,沒有了白天震耳的喧囂聲,剩下的隻有銀白月光均勻似雪的鋪灑下來,漫過光禿禿聳立在城門前的巨大石塊,這一刻時間似乎靜止了,連風聲也分外清晰。
最後的兩個關口貌不驚人的默默相互照應著,在清軍如驚雷般的撤軍鼓聲中彰顯了它們無與倫比的精妙之處。清軍勢如破竹的攻勢在麵對十餘塊巨石的時候嘎然而止,悄然後撤。終於鬆了一口氣,塔海暗自慶幸清軍沒有連夜攻城的打算,苦笑的轉頭望了望周圍的屬下,卻都是一臉的嚴肅。跟隨他多年,這些人的心思幾乎能和他同步了。明天,他們所要麵對的將是一場異常慘烈的戰役。
剛從伊城傳來的消息,一直穴居伊城,伺機而動的霍占集已然於昨晚連夜舉兵南下,明天便可到達葉城。這個消息對於塔海來說是個雙重打擊,明天將是兩軍圍困葉城的時候,而最重要的是,霍占集此時大軍逼近,很可能是因為佟寶寶失手了。
塔海眉頭緊鎖,一把捏緊手中的情報,揚起頭望了眼夜空中明亮的星辰,沉聲下令道:“明日之戰非比尋常。吩咐下去,連夜遣散城中百姓。至於城中將士,如心中有牽掛者,均予以放行。另外霍占集那邊,讓人再去一次,一定要將佟姑娘生死弄個清楚。這個情報我要在明日開戰前知曉。”
屬下相互對望了一眼,應聲而退,隻留塔海一人獨立在城樓之上,仰望著清朗月色。突然,遠處一曲清冷俊逸的笛音在空曠的沙漠中蕩漾開去,頓時清響入雲,聲被四野。曠遠的古漠之上,月色如霜,星光越發燦爛清冷。那笛聲一波三折,蜿蜒回腸,透著一種淡淡的愁思漸行漸遠,漸高漸低,滿耳失意之情。
塔海心中大顫,眼神一斂,伸手腰間取出一支精鑲銀製羊角,對著夜空吹出了渾厚的嗚嗚聲調。簡單但渾厚的羊角聲劃破夜空,奇跡般的與那支消魂清冷的笛曲相融,伴著空曠寂清的戈壁,顯得格外清晰,一種蒼涼之感漸漸的在整個荒漠裏蔓延開去。笛音驟停,塔海放下手中的羊角,一臉的失落。是莊親王府四貝勒吹得笛音,卻如此的不安和落寞。不知道為什麼?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開始漫過胸口。轉過身,卻對上了一雙清水般的眸子,卻沒有一絲的焦點。佟寶寶取藥失手,意味著愛人的毒素將再也無法抑製。塔海心中頓時如波濤洶湧一般。
“塞日婭?你怎麼在這裏?”,克製住自己就要抓狂的心情,塔海一雙眸子微微斂了斂,伸手攬過自己心愛的女子,“你身子那麼虛,還出來做什麼?看看手那麼冰。”
“我聽說佟姑娘她?”塞日婭強撐住自己虛弱的身子,著急的詢問,卻發覺心愛的男子周身微微一顫,摟住她的手越發緊了。塞日婭沒有再問,愛人的舉動已然說明了一切,她微微將身子往塔海的懷裏縮了縮。兩人一時都沉默了。
很久,塞日婭幽幽的歎了口氣,道:“明天,我會在府裏等你回來的。”周身一顫,塔海越發摟緊了懷裏的人兒,沒有說話,隻是將頭低下去,輕輕地吻住了那瓣柔軟的粉色。
弘昱收起玉笛,一雙冷目定定的望著滿天的星辰。遠處羊角渾重厚實的嗚嗚聲還在荒漠裏回蕩,漸漸地也輕了下去。心中的落寞和失望開始漸漸的平靜下去,原先滿腔的妒火也隨著笛聲和羊角聲的幽然蒼涼而散盡。滿上心頭的除了無窮無盡撩人的思念,還有平靜後滿腹的自傲和篤定。不管這女人最後說的是什麼,反正明日盡快攻了城便是了。
塔裏雅,哦,應該說是沙貂,一臉興奮得拾掇著被弘昱撕裂成碎片的前方戰報。他一周前潛入了大營,趁人不備斃殺了當時正在治病的塔裏雅,以他瘦小的身材和完美的易容術一直以來冒充了一個開朗單純的回族小乞丐,憑借孩童的身軀,自由遊走於清軍大營之中采集情報,收集了許多驚人的□□,成功地使主人拿到了最完美的棋子——四福晉,至此在整盤棋中立於不敗之地。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始終無法接近四貝勒爺弘昱的軍帳,了解更多有價值的情報。葉城的戰事發展如此迅速讓沙貂也稍覺得有些始料不及,而更讓他好奇的卻是作為第一統領,始終冷漠待事的弘昱在此陣上投入的熱情。多年刺探的任務讓他意識到這個陣大有玄機,因此進帳探個究竟的念頭就更加的熱烈起來。沒想到今日卻被他撞到了一個天賜良機。適才,弘昱劈案怒起,拂袖而去,隻剩下一屋子的狼藉,恰好弘昱的帳前從未有軍士站崗,因此此次進去收拾東西名正言順,不容易遭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