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簾進屋,玉漱看著依偎在祈庭身側的柳柔衣——一枝梨花春帶雨,愁籠黛眉不勝衣。原來是她……那個序王娶妃之日神色清冷漠然的女子此刻正妙目含情的倚在自己的夫君身側,沒有了那日寢室門外的驚慌,巴掌大的小臉兒上帶著一抹淒楚三分嬌嗔,哀婉動人我見猶憐!
退盡血色的唇抿成了一條線,玉漱靜靜地走到了桌旁,慢慢俯下身,從桌凳邊拾起了那顆原本屬於自己的骰子,握在指間。起身時,玉漱隻覺一陣頭暈目眩,隻得伸手扶住了桌沿才穩住身形。頸間的項鏈卻因此滑出了領口。
“你,你是……”柳柔衣被這突然闖入打破她與庭哥哥二人世界的女子滿心不滿,卻也在看到她的一瞬間隱約想起她是誰。
“柳妃娘娘不記得我了?沒關係,我隻是來拿回我的骰子。抱歉打擾二位了。”玉漱平靜無波的望著床畔柔若無骨的女子,輕聲言道。平淡中透著清冷的語氣聽得祈庭心底一揪,從未見過漱兒生動的臉上出現過如此木然的表情,而且此刻的漱兒看上去是那樣蒼白憔悴,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出了什麼事嗎?祈庭擔心的想著。
玉漱卻沒有再看祈庭,她低下頭手指撫過那光滑圓潤的骰子,臉上露出一個恍惚的笑容。骰子上隻有一點的那麵衝上。在那一點丹紅的凹陷處有著一小點不易看清的梅紅,此刻一滴淚落上那抹紅。再抬起頭時,玉漱清澈的雙眸看向了床上憂心忡忡的祈庭。她抬手晃了晃手中的骰子,語帶輕鬆地說道:“看來漱兒終是等不到夫君看清骰子的那天了。不過也不重要了。‘玲瓏骰子安紅豆’,卻原來隻是漱兒一廂情願!”
語畢,玉漱一個轉身向門口走去。口中血腥彌漫,殷紅的血不斷地從她的嘴角滑落,一滴滴,落在雪白的衣衫上,也落在胸前那朵粉嫩的玉芙蓉上。玉漱還在向前走著,神智卻漸漸脫離了身體,腳下也像是踩在了雲朵上——綿軟虛空。將要行至門前的那一刻玉漱失去意識,身子瞬間軟倒在地。
“漱兒——”祈庭的驚呼聲幾乎在同時響起,“來人呐!周全!”祈庭聲嘶力竭的喊著,目光緊緊注視著玉漱暈倒在地的身子。他的雙手撐在床褥上拚命掙紮著,想要挪動身體。該死的身體!祈庭咬緊了牙關頸上青筋畢現的想要起身下床,他多希望自己此刻能奔到漱兒身邊,漱兒,你到底怎麼了?怎麼會臉色那麼差?又怎麼會突然暈倒?漱兒……
一旁的柳柔衣在祈庭的身子就要從床邊跌落時扶住了他,雙手按住了祈庭還在不斷向外挪動的身子。周全氣喘籲籲的跑進屋內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詭異的場景——序王側妃柳氏扶抱著床上的王爺,王妃娘娘暈倒在門檻邊不省人事。他一愣之後連忙上前俯身抱起玉漱,把她放到了一側的床上,同時尖聲呼喚著:“娘娘!娘娘!”
耳畔傳來的聲音換回了玉漱些許的神智,她微微睜開眼,見是周全,便氣若遊絲的說道:“沒事的……去請尹……太醫……來…………”話沒說完便又暈了過去……
“快!快去請太醫!”祈庭在床上焦急的催促著。
“是!奴才這就去!”周全不敢怠慢轉身出了屋,小跑著奔太醫院去了。
“她,就是楚玉漱……”柳柔衣望了眼右側的墨色屏風,那屏風之後的床上正躺著昏迷不醒的玉漱。眼神轉回身前掙紮著的祈庭身上。焦急的神情寫滿了他消瘦的臉,那雙眼中滿溢的心疼讓柳柔衣看得心一寸寸涼下來。當年自己生病臥床,眼前的男子眼神溫存撫慰,暖若春風,她看在眼中喜在心頭,以為那就是他的愛——溫潤和煦——如同他的人。然而此刻的他眼神如熾、瞳中的疼惜與焦急向火一樣燃燒著,真真應了那個詞——憂心如焚。原來淡然如他也會為一個女子失了自己的全部溫和淡定,隻是那個人不是她……
那項鏈就是‘天香’芙蓉吧?竟然連“那個”都送給了她……為什麼?為什麼是她?!難道隻因為她好運氣的嫁給了你嗎?不,我不甘心!柳柔衣銀牙緊咬,按住祈庭還在挪動的雙臂,問道:“庭哥哥!為什麼?她戴的項鏈不是‘天香’,對吧?你說啊,庭哥哥!不是,對嗎?”帶著暗啞的聲音悲戚中透著決絕。
祈庭的心思被勉強拉回來,他定定的看著眼前有些狂亂的女子,心中瞬間想通了許多。他早已不是當年,麵對眼前的女子他不可能帶給她她想要的情感,若是因為自己的愧疚讓她誤會,抱了不該有的希望最終受到傷害的也必然是她,自己不可以因為一時的愧疚憐惜害了她。剛剛玉漱淒然的神情曆曆在目,讓他懊悔、讓他心疼,是他的心軟害玉漱誤會傷心。祈庭想到此,望著柔衣啟唇言道:“不,那就是‘天香’,是我生日那天親手送給玉漱的。七年前未曾娶你,我對你有愧!然木已成舟,如今你已貴為柳妃娘娘,我也有了玉漱——一個值得我傾心相愛的女子。柔衣——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隻要你願意可以永遠當我是兄長,是你的庭‘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