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2)

宴席設在序陽宮凝香苑的庭院中,十餘張碩大的八仙桌上此時擺著的是桂圓、紅棗之類的幹濕瓜果。玉漱揀了一顆棗兒拿在手中把玩著,她來的不算早,周圍已經零散的坐了不少宮妃旁邊的一桌兒上還來了不少官員,也都是位高權重之臣。不遠處的驚鴻池已是碧水漾波,漢白玉雕砌而成的照影橋直通池中央的春水亭。遙遙望去亭中有婢女的身影閃現。想來是在準備“放紅船”的船兒吧。

這“放紅船”是天禦王朝人們為未出生的孩子祈福納祥的一個習俗——在紅紙折成的小船上裝一顆蓮子,許一個祝福,然後送入水中。看來今日的紅船祈福就是設在那春水亭中了。玉漱一邊想著一邊掃視著身邊的人,沒有什麼陌生的麵孔,一會兒的功夫倒是又來了不少王子皇孫。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能來的差不多都來了,排場真是大啊——玉漱暗歎。沒來的怕是隻有故去的麗妃之子——六皇子祈庸了。玉漱也看到了一身青色蒼龍紋長袍金帶束腰的序王,他正跟一位身著淺茶色長袍的男子交談著,唇角帶笑,一臉的春風得意。

玉漱剛要轉開視線卻不料那為正與序王聊的開心的男子舉目環視四周,眼神有那麼一瞬間與玉漱的目光交錯而過。玉漱不甚在意的低了頭,腦海中卻出現了剛剛對視的男子的臉。似乎有些麵熟呢,原本看座位覺得他應該是冷妃娘家的親眷,按理我應該沒見過,可是真的似乎有點眼熟。玉漱斂眉想了想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輕輕搖了搖頭。有什麼人在注視自己,玉漱突然泛起異樣的感覺,她警覺地抬眼望去,卻發現正定定的看著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那個男子。玉漱心裏鬆了口氣,起身禮貌地向他福了福身,轉身走開了。那一邊冷禦風的唇角出現了一個恍惚的笑意,序王疑惑的看了看眼前有些失態的小舅子又瞟了眼不遠處那個寶藍色的俏麗背影,眼中的興味一閃而過。

約莫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酒筵也便開始了。閃著亮光的銀質碗碟配上色鮮型美的各式菜肴,精致的讓玉漱有些不忍下箸。而八仙桌另一側的那個空著的座位也讓玉漱心裏泛起了微瀾。空椅子兩旁坐的是序王的兩位側室——周妃和鬱妃,豔麗的衣裙、丹霞樣的胭脂掩不住臉上帶了苦澀的強顏歡笑。對她們來說,這場喜宴是舉杯銷愁愁更愁呐。既然兩邊是她們,那空位必定是留給那個自己去年冬天見過一麵的柳妃的了。她沒來,原因似乎顯而易見,但是……她是不是太大膽了?玉漱亂想著,從手跟前的碧玉彩心中夾了一粒花生送入口中。

此時鄰桌傳來聲聲喘息之聲,玉漱同其他宮妃們都微微轉頭向聲音的來源處望去。在眾人驚詫的注視中,柳柔衣一襲素白如雪的羽紗白綾長裙,鬢邊一朵雪白的茉莉,旁若無人的笑著一路走到了桌邊,素手輕撩裙擺悠然落座。

“各位不吃菜,這麼好的菜可就要涼了!”柳柔衣婉如鶯啼的一句話,才讓一眾賓客緩過神兒來,紛紛埋頭靜靜地吃了起來。一時之間桌上鴉雀無聲,詭異的寂靜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壓抑著、等待著被打破。

啪!序王的筷子在碗沿兒上磕出清脆的一聲響,賓客們正在夾菜的手隨之一頓。“柳妃!你怎麼現在才來?!還穿成這副樣子,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一番話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隱於其中的怒火卻是一點兒也沒少。玉漱從看到柳妃裝束的差異中回過神來不動聲色的靜聽著這出意料之外的戲。

“臣妾沒想到酒筵開始的這麼早,王爺恕罪!臣妾在冷姐姐麵前自罰三杯,就當是賠罪吧!”柳柔衣像是完全沒有聽出序王話中的斥責,盈盈巧笑著站起身,手執玉盅連飲了三杯後低眉斂目、吐氣如蘭的說道:“臣妾也是為了這身裝束才耽擱了時辰。希望冷姐姐能為王爺誕下一個白璧無瑕的兒子!”

序王神色複雜的盯著眼前舌燦蓮花的白衣女子,眼中的戾氣還未褪去。這時坐在他身旁一身緋紅色灑金衣裙的正妃冷凝豔拽了拽祈序的衣袖,未語先笑,起身言道:“柳妃妹妹的一番好意,本宮心領了。大家都快下箸吧,不然可就真辜負了這些菜肴了。”說完一臉笑容地拉著序王一起坐下了。眾人心裏都鬆了一口氣,開始吃了起來。不一會兒,桌麵上開始觥籌交錯,推杯換盞,氣氛漸漸恢複了輕鬆。

玉漱的目光不時落在端坐在序王右手邊的那個人身上。那人著一身銀灰色道袍,長須飄飄,神色漠然,透著幾分孤傲。年紀大概也就是五十多歲,兩頰瘦削,雙目微閉,不言不語,一副超脫世外的模樣。她暗忖這位首席上賓八成兒就是那個給序王卜卦的神算子向天問了,不禁多看了他幾眼。除了穿得特別點兒,怎麼看都是很正常的一個老頭啊。玉漱執起青玉酒盅淺酌了一口。桂花的清香在唇齒間彌漫,清甜甘冽,回味綿長。好酒啊!玉漱心底讚歎。回去讓祈庭發現自己喝酒了,一定又會叨叨個沒完,覺得我不夠小心。玉漱想到這裏,不服氣的小嘴嘟了嘟,卻也沒再碰那禦真桂花釀。

冗長的酒筵到了尾聲,桌麵換上了一碟碟兒雅致的小點心。隻是再精致美味的點心在酒足飯飽的賓客麵前似乎都失去了吸引力。陸陸續續的有序陽宮的女婢領了賓客穿林過橋去了春水亭,碧如翡翠的驚鴻池上丹紅的小船兒漸漸多了起來。點點嬌豔的紅點綴在一池碧水中,遠遠望去,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