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一燈如豆。
燈下對坐的二人有著相似的輪廓。年老的眉宇之間似有一絲緊張的焦慮,正在凝神思考著。年輕的長發有些散亂的披在背後,正一臉困意的看著自己一言不發的父親。不明白是什麼事情讓自己處變不驚的父親半夜把自己從被子裏拖出來。
冷仲謀從思索中抬起頭,望向對麵的兒子,用冷靜地聲音開口言道:“剛收到西北的消息,你也看看。番罕又敗了。按現在的局勢,不出半個月,我們就該準備迎接皇甫祈慶得勝還朝了。”
冷禦風晃了晃頭,讓自己從睡意中清醒過來幾分,伸手接過飛鴿傳書,仔細看了一遍。緊鎖了眉頭,感歎道:“想不到這戰事拖了這麼久,反倒是慶王占了上風。他要是真回來了可就是個大麻煩啊!”
“就他?!要不是有袁天洌那個老家夥暗地裏幫他,他能贏才怪!禦風你說得對,好不容易把他丟到了西北,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再回到京城。”左相陰沉的說道。
“爹的意思是——”冷禦風說著用手在頸上比了個“殺”的手勢。
“那倒不畢!我已經想到一個更好的方法可以讓我們不用動手,卻可坐收漁利。皇甫祈序已經被我培養的在眾人眼中足夠有野心了。也該是這步棋派上用場的時候了。你明天就去拜訪一下六殿下,把他遍尋不到的——序王‘逼迫’他母妃自盡的‘證據’不經意間都透露給他。那傻小子一定會按捺不住的。然後你可以和他一起去序王在京郊的別院裏‘拜訪’,在序王寢室的牆上有一張弓,後麵的暗格中凝豔早已放好了該放東西,你隻要想辦法讓皇甫祈庸去‘發現’就行了。”冰冷的聲音透著絲絲寒氣,步步算計的滴水不露,此刻的冷仲謀像極了一條吐著毒芯子的竹葉青蛇。
“爹,您……都已經準備好了?”冷禦風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神秘莫測的父親,心底佩服之餘背後也生出了一股幽幽的寒意——幸好自己是他的兒子而不是他的敵人。
“本來是想等番罕滅了慶王之後,再讓他去發現那些東西的。現在慶王就要獲勝了,計劃就不得不提前了。自古華山一條道兒,把皇甫祈序逼上絕境,他就不、得、不、反了。我會想辦法說服他,讓他在陳州起事。陳州本就是他的封地,又正好位於京城和西北之間,這樣一來,慶王就——回不來了。”冷仲謀沒有在意兒子的表情,繼續慢條斯理的分析著。
“然後——序王和慶王兩虎相爭,我們就可以……”冷禦風心領神會的接口。
冷仲謀勾唇一笑,頷首道:“到時候,我們就隻需要坐山觀虎鬥!所以,明天就看你的了!對了,聽說,你——去過冷宮了?”
冷禦風心裏猛地一沉,避開父親探究的目光,幾不可查的點了下頭,不敢多言。冷仲謀把兒子的表現都看在眼裏,心裏明鏡兒似的。一個殘花敗柳的女人?!反正現在她已經在冷宮了,量她也玩不出什麼新花樣了,罷了!隨他去吧。等到將來整個天下都是你的,到那時候,那個女人也就不會在你眼裏了。
“去就去吧!隻是不要忘了自古紅顏多禍水,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要被一個女人絆住了手腳。時辰也不早了,你回屋兒再睡會兒,養足精神,明天把該演的戲演好了。”
剛剛靜默的片刻,冷禦風的身體都一點點僵硬了起來,汗毛一根根不受控製的豎立起來。聽到父親大人的這句話,他緊繃的神經一瞬間鬆弛下來。躬身退出了書房,冷禦風才抬袖拭去額上的冷汗,長舒了一口氣,向自己的房間走去。進過剛才那一番談話,他今晚怕是很難再睡著了。
次日上午,火紅的朝霞映照在皇宮中一座座殿閣的琉璃瓦上,一片耀眼的金黃。
冷禦風進宮的軟轎在長長的甬道上與一輛出宮的馬車擦身而過。馬車內祈庭正閉目養神。昨天多虧祈廉幫忙終於查清了錢篤明去監牢裏探視的人叫做金懸壺,是禮部賬房內一個謄寫賬冊的小吏,因戶部貪墨案被牽連獲罪。一查之下竟發現此人居然是錢老太醫的私生子!這個發現讓祈庭和祈廉都吃驚不小,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錢太醫那樣老實忠厚的人也會有這樣的情債。而這個人能去禮部做事也是錢太醫托了禮部侍郎劉祖蔭安排的。對於錢篤明的私事,祈庭本無心過問,但是昨天去衙門裏無意間翻閱了金懸壺的案卷卻讓他發現了不少被人做過手腳的痕跡,這個發現讓他從新覺得問題不那麼簡單。所以他今天要繼續去衙門裏把這事查個清楚。
祈廉似乎對玉漱有些懷疑,看來一時半會兒是指望不上了。還是我自己動手徹查吧!祈庭想著現在朝堂上的亂局,心裏隱隱的不安著,卻也無心他顧。對他來說最要緊的是要盡快還玉漱一個清白!還好他的身體似乎一天比一天好了,能夠借助輪椅坐起的時間也越發的長了。這也使他更有信心去救出他心愛的女人。漱兒又把那顆骰子給了他,失而複得的他過後就命人把那顆珍貴的骰子穿了冰蟬絲戴在了自己的頸間。這樣就再也不會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