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打從晌午起就悶得緊。這春天還沒結束,夏的窒悶就提前到來了。天上的烏雲越積越厚,整座皇城都籠罩其中——黑雲壓城城欲摧呐!
離了那個一石激起千層浪的傍晚已經有三天了。那日皇六子祈庸揭露序王別院私藏龍袍,天佑帝天顏震怒,當即下令徹查。徹查期間命二皇子祈序於序陽宮中閉門靜思,不得踏出宮門一步。三天來,朝堂上下,群臣如常,但在貌似平靜的表象之下,每個人都揣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詭異無波的平靜下,是危機四伏,是暗潮洶湧!
用過晚飯,祈庭倚靠在床頭,一邊按摩著雙腿一邊思索著。下午剛從冷宮回來,又見到了日思夜想的玉漱。其實他也沒想到冷仲謀能一口咬定錢太醫是因為庭王幫他救了兒子,所以才說謊欺君想要誣陷冷妃。之後他本想去序陽宮再見見柳柔衣,卻因為序王被勒令靜思,不便前去。如今的序陽宮已經成了讓眾人聞之色變的地方了。
祈庭心裏覺得這件事隱隱有些不對勁,雖然二哥野心大卻也是個心思謹慎的人,怎麼會做出私裁龍袍的荒唐事呢?難道又是冷仲謀的詭計?不會,這樣做隻會害了二哥。冷仲謀是站在二哥一邊的,沒道理啊!祈庭越想越亂,對於這件事他還看不清,隻能靜觀其變。對於玉漱的事,他還要繼續查,不過現在似乎除了他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序王身上,沒人關心庭王妃被打入冷宮的事了。畢竟後宮裏女人的事兒怎麼比得上皇子意圖篡位對朝臣的影響大呢?
他正想得入神,突聽一聲炸雷滾過天穹,沒有點燈燭的室內霎時亮如白晝!緊接著就是劈劈啪啪的雨點兒不帶喘歇密密地擊打在滿庭芳樹上。抬眼瞟了眼窗外,祈庭心道——悶了一天了,這雨總算是下下來了。他麵不改色的繼續認真按摩著,現在他的右腿已經漸漸能夠微微活動了。也許有一天,他能夠站起來把漱兒擁在懷裏……
春夜靜無聲,驟雨突至洗紅塵。
序陽宮,觀心苑。書房內一片幽暗。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序王此刻正靠在一張黃藤搖椅上,用滄桑緩慢地語調念著這首詞人蔣捷的《虞美人?聽雨》。他麵前,窗大開,窗外雨落芭蕉、地上殘紅無數。
點點雨絲隨風飄入屋內在他銀灰的綢袍上點染出一朵朵暗色的花。不時有閃電劃過天際,照在皇甫祈序不帶任何表情的臉上,一片雪亮的白。他幽深的眼、抿成一線的唇,在這忽明忽暗的光線中顯得森然莫測。他的右手搭在搖椅光滑的扶手上,手中一隻墨玉扳指在他修長的指間被反複把玩著。序王爺望向窗外的目光飄忽不定,不時會若有似無的落在那枚烏亮如漆的墨玉扳指上,也就是一瞬便又離開。
寬大黑暗的書房中隨著一聲不大的“咯吱”聲,緊靠書櫃的一張水墨山水正向一側緩緩移動,牆壁上出現了一個黑洞。一個瘦高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洞口。來人披著長及腳踝的玄色披風,頭上的兜帽幾乎遮住了他的整張臉。借著窗外的天光隱約看去,更添了幾分鬼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