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仙鎮,隨州與陳州交界地帶的偏僻小鎮。
“咚——咚!咚!咚!”,一長三短的打更聲在靜謐的夜中突兀的響起,更夫困倦的走在空無一人的街上,月黑風高、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一燈如豆。“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無事嘍——”,更夫的聲音透著蒼老。街邊是鎮上唯一的客棧——仙人居。
楚玉漱,不,林久兒此刻正躺在仙人居陳舊透風的房間裏,聽牆角處一隻老鼠不厭其煩,吱吱吱的啃著櫃角。四更了,祈庭他此刻不知怎麼樣……好想他,真的好想他。白天不能想,更不敢想。思念如酒,越陳越香。若真像書裏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久兒心裏的思念也算是有點兒年頭的陳釀了。白瓷小壇,紅泥封口,然後——深埋進地下,不見天日……
臉頰邊的枕頭冰涼潮濕——繪出一片暗沉的藍色花朵,唇齒間盡是鹹澀的滋味。還是第一次嚐到淚的味道呢,苦澀、酸楚中仍帶著一絲令人眷戀、誘人沉醉的甜蜜。淚如雨下——抑製不住的淚珠讓玉漱有些措手不及。白天,陽光下思念的心緒掩藏的太深連自己都被那個若無其事的自己給騙了,卻沒想到原來相思早已在心裏發酵,一經觸碰便漫天彌漫。原來自己也有紅淚濕錦被,隻因思君情切的時候。說起來,好像自從嫁了祈庭,人就變得愛哭了。真是的,討厭鬼!
上次掉眼淚還是在宮裏的時候,為了什麼來著?對了,祈庭瞞著她這個正妃,私會了“舊情人”……那是她平生第一次吃醋,吃得徹底,吃得不依不饒。無理取鬧的不願聽祈庭解釋,心底裏是把它當做小小的懲罰。後來想想,自己還真的成了個心眼隻有針眼兒那麼大的女子了,但卻也甘之如飴,隻因也是從那時起認清了自己的心——是愛上了,在淡如清水的日日想對間;陷落了,因著他出眾的才、縝密的心、溫暖的笑;一輩子都別想再出來了,縱然千百般埋藏,但那顆心無論何時挖出都是滿滿的對他的思念。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縱天涯望斷,海枯石爛,妾心不改思君意;若清風知心,上蒼有靈,祈吾願成真,佑君一切安好。庭,我的夫君,漱兒一定會去救你的,你就瞧好兒吧!嗬嗬!
“啪嗒!”——一聲輕響,牆角的吱吱聲突然停了,也拉回了玉漱紛飛的思緒。四下寂靜無聲,如墨的黑暗中,林久兒抬手無聲的抹去一臉水濕的淚,悄沒聲息的起身立在了床前,默默地冷眼望向屋門口。
眼睛漸漸適應了無邊的黑暗,一個躡手躡腳的人影兒漸漸清晰——細瘦的身材、躬身踮足、黑巾遮臉,一望便知是宵小之輩。看來這逢仙鎮的老鼠還是和當年一樣多啊,林久兒有些無奈的在心中暗歎。記得幾年前剛出師的時候,自己同三師兄一道被師父派去雲城找大師姐,途中就曾夜宿於這個名字秀美引人遐想實則盜匪橫生、匪患甚重的邊界小鎮,當然也是住在這家耗子比客人多的小客棧裏——這逢仙鎮根本沒有第二家客棧——也曾遇梁上君子,後來還因為年輕愛玩,還和師兄一道戲耍了那個可憐的毛賊。那段縱騎鬥酒輕一笑的日子是一去不複返了。
“閣下夤夜來訪,不知——有何貴幹?”林久兒看了那人半天,見他似乎全無察覺,隻得啟唇出聲。此言一出,那個正東摸摸西探探忙的不亦樂乎的黑影瞬間僵在了原地,下一瞬像是找到了目標,擺出招架的姿勢,全身防備的瞅著久兒。
“你走吧!這屋兒的東西你惦記不著。”毫不在意那人閃著寒光的一對兒鼠目,久兒用餘光溜了眼身後床榻上熟睡的廉王,輕聲說道。
那黑衣人像是沒有聽到,既沒有答話也沒有離去。下一刹那,電光火石,黑暗中銀光交錯,暗器破空之聲乍起而驟逝。緊接著“哐啷啷——”,一柄雪亮的匕首從黑衣人從袖中跌落在地。那人痛苦的抱臂而立,眼神中的凶煞轉成了恐懼。
那聲清脆的響聲,讓久兒有些火大,神情愈加冷冽,壓著嗓音怒斥道:“本姑娘無意要你的性命。還不快走!”那人聞言,抖著手拾起匕首,轉身飛也似的逃了。久兒輕手輕腳的行至門前,把門閂重新插好,回身準備繼續睡覺,卻在一轉身就看到祈廉坐在床上正側頭靜靜的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