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文歎道:“原來你們倆早就冰釋前嫌,就把我一個人蒙在鼓裏,上躥下跳了半天,還弄了一身傷。”
譚慶生道:“路挺跟我說,借我們不睦之事,可以查出到底有多少人是背叛我的,從而查出內奸,一一清除掉。”
路挺又笑道:“原本演了一出戲,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胡夫人,恩沒報成,倒差點兒丟了性命。”
袁克文笑道:“困獸猶鬥,況人乎?這還是她手下留情了。”
韓玉露笑道:“我早就看出你穿避彈衣了,初時本想射瞎你的雙眼,等到出手時,想起你家有嬌妻幼兒,若你死了,她們豈不是跟我失去雲山一樣,因此以第二隻簪子打歪第一隻簪子,分別射向你的胸口及肩頭。分了你的心神,才得已奪下槍。”
路挺原本以為玉露因他一躲,簪子才射向他的胸口與肩頭,沒想到,就是他躲了,也是指哪打哪,若不是她中途變了主意,自己這雙眼睛豈不是要保不住,不覺得心裏暗暗有些後怕。
路挺因有正事要與譚慶生等人商量,袁克文因連驚帶嚇,又受了傷,說什麼也不肯留下,非要回府上去養傷,路挺囑咐他,若問起他的傷,就說讓路挺給傷了。別的什麼也別說。
袁克文笑道:“別的不知道,瞞天過海,我還知道,人人都說,不怕流氓,就怕有學問的流氓。就是說我呢。”
說得韓玉露笑起來,起身向袁克文致謝。
袁克文悄悄笑道:“妹子,若真感激哥哥,就把你們家秋水許給我吧。”見韓玉露猛地呆住了,袁克文哈哈大笑地走了出去:“放心,哥哥不是乘人之危之人,亦不會強人所難。”
何笑倫怕家裏鬧開了鍋,急著回去安撫,也走了。
路夫人道:“這裏怪悶的,去我屋裏坐吧。”
玉露等笑笑,隨著路夫人去了他的屋,是小巧的三間小房子,一間兒女及乳娘所住,一間平日起坐之處,一間則是休息。雯藍和慧姍曾來過帥府,知道是譚芷平日放亂七八糟東西的,有鄉下摳回來的樹根子,河邊揀得大石頭。
當日雯藍一進這屋,枯木味,海腥味撲麵而來,起身往外就走,譚芷本想跟她顯擺顯擺,雯藍則道:“我剛進屋就差點兒被薰倒了,多留一會兒,還不得抬著回去。”
而今門一開,迎麵一股清新香氣,原來是屋內案子上擺著幾樣新鮮果子的香味,雯藍笑道:“原來果子的香氣,比花還好聞。”
路夫人笑道:“我不喜歡薰香及香水的味道,花又易凋謝,倒不如擺些果子,孩子們也愛吃。”一麵說一麵端茶倒水,把果子端到眾人麵前。
走到韓玉露麵前笑道:“孩子他爹從來沒在我麵前誇讚過哪個女人,唯有夫人,說夫人看似文靜,膽識過人。當日多虧二位夫人相助,一雙嬌兒女才得以活命。”一麵說一麵拿出帕子拭淚。
玉露笑道:“原本舉手之勞,何勞掛齒,衣服本來是做給刻兒與五小姐的,雲山曾托北京朋友打聽夫人的下落,那人說夫人如今家裏不大寬裕,雲山跟我商議,因我身量太高,恰好表姐那裏做了兩套新衣服,給你那些東西裏有幾件是她給的,也有雯藍送的,也有慧姍給的。還有譚芷的。”
雯藍笑道:“怪不得那天我看你們急忙忙地打點東西,問是做什麼,你隻說一個親戚,連我們也瞞了。”
玉露道:“此事不便張揚,又事出太急,因有夥計要回京,就托他把東西帶過去,並叫他每次少送一些,每月換不同的人送過去,免得遇到壞心眼兒的,於你們母子不利。”
夫人道:“夫人想得真是周到。詩穎那會兒不在,就我們母子三人,時常被人欺負。”
慧姍道:“既然有此一段,二嫂當時就該說出來,何必以身犯險。”玉露笑道:“你二哥也知此事,要說自該由他口中說出來,何況路將軍出口上千萬,區區幾百大洋,他又豈會放在心上。”
夫人笑道:“我竟不知道有此事,從到了上海,我就問他可訪到恩人,他說尚在查訪中。”
一旁的詩穎忽然哭起來:“你們豈知若不是這區區幾百大洋,我早就客死異鄉了,嫂子打發人過來接我時,我已奄奄一息,我是被抬著家去的。”
夫人也跟著一旁落淚:“也是這些錢,孩子他爹回來時不至於太寒酸,得以東山再起。受人點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