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元年(公元627年)九月,嶺南的越族酋長馮盎圖謀以武力反唐。馮氏家族據有嶺南八州之地,隋末歸唐臣服。但由於唐中央對其是鞭長莫及,馮盎仍懷割據之心。太宗聞報,下令調發嶺南其他十州兵馬討伐馮盎。魏徵向太宗建議:國力初複,不宜用兵勞民耗財;而且馮盎反叛的證據不足,應當先派遣使者前往調停。太宗聽取了這一建議,以調停之策平息了一場即將發生的戰事,省去了一筆軍費。事後他嘉獎魏徵說:“一介使者,使嶺南獲安。魏徵一言,勝過十萬之師。”
貞觀二年(公元628年)十月,太宗想去南山遊曆,但卻遲遲未下令成行。魏徵恰好掃墓歸來,聽說了這件事,見到太宗後問:“聽說陛下要去南山,真有此事嗎?”
太宗笑著回答:“朕是有這個念頭,因為怕你又要大發議論,所以就不去了。”
太宗有隻心愛的鷂鷹,一天,正放在手臂上玩弄時,魏徵入見,就急忙將鷂鷹藏於懷中。魏徵裝作沒有看見,一氣上奏了幾件事情,君臣兩人談得時間長了,那隻心愛的鷂鷹竟活活悶死在了主人懷裏。
貞觀三年(公元629年)二月,魏徵擔任秘書監(秘書省長官,主管國家圖書著作),參與朝政。
這一年,太宗為了擴大兵源,下令征點中男(十六至十八)體壯身高者。魏徵進諫堅決反對,甚至拒絕簽署詔令。太宗勃然震怒,召魏徵上朝責問道:“有些人是故意隱瞞年齡逃避兵役,你為何這樣固執,認為不可以征點呢?”
魏徵回答說:“國家初定,人口不足,征兵本來就很困難。男子十八歲成丁,而中男不到服役年齡。如果竭澤而漁,今年得到了魚,那明年澤中就無魚可捕了。焚林打獵,可以捉到許多,那明年就無獸可獵了。自古兵不在多,而在於得帶兵之道。隻要兵精,訓練有素,將領指揮有方,就能無敵於天下,又何必要征集不夠年齡的人來增加虛數呢?陛下曾講要以誠信治天下,使官吏和百姓都不欺詐。但是陛下即位不長時間,就已有幾次失信於天下了。”
太宗有些吃驚,忙問:“朕有何失信於天下的事情?”
魏徵從容指陳道:“陛下即位後曾下詔,凡拖欠的國家賦稅,一律豁免。但是主管賦稅的官員卻認為秦王府的財物不屬於國家,仍然催征拖欠秦王府的租稅。陛下是以秦王而登基為天子,秦王府的財物如何能說不是國家的?陛下曾下詔免除關中百姓兩年的租調,關外百姓免除一年的徭役。此詔剛下,又有敕令說,已經完納租調的,從明年再算,既然下詔免除,又複下令征收,使得百姓產生怨言。現在又要征點中男,這難道能說是以誠信治天下嗎?”
魏徵所言有理有據,問得太宗無話可說,他明白了自己的失誤所在,於是下令“停選中男”。
貞觀四年(公元630年),農業獲得豐收。先前因為戰亂和災荒而流散異鄉的人,都重歸故裏。東至大海,南到五嶺,百姓生活安定,外出旅行,不必帶幹糧,沿途隨處可以買到,一鬥米的價錢三四文錢。全國一年判處死刑的罪人,隻有29人,刑罰幾乎可以擱置不用。天下太平,四夷臣服,太宗高興地對大臣們說:“這都是魏徵勸朕施行仁義收到的效果。”
這年的十二月,高昌(西域國名,在今新疆吐魯番一帶)王麴文泰來長安朝貢,西域其他小國也想借此機會,派遣使臣進貢通好。太宗下令讓麴文泰的使者厭怛紇幹去迎接這些國家的使臣。魏徵反對因此事而勞煩地方府縣,對太宗說:“以前文泰來朝,所經過的地方都辦不了供應,現在又加上這許多國家的使臣,那就會出現沿途州縣因供應不足而得罪的事情。讓他們作為商賈來往,那麼,邊境的百姓可以得到利益。把他們作為賓客來接待,中國的財力消耗就太厲害了。東漢初年,西域各國請求中國設置都護,並願意把兒子送到中國來隨侍皇帝,光武皇帝都沒有答應,他是不願意讓蠻夷來消耗中國的財力啊。”太宗覺得魏徵的考慮比較實際,眼光長遠,就派人追回已經發出的詔命。
貞觀六年(公元632年)正月,許多大臣上奏,請太宗東巡泰山,舉行封禪大典。封禪是古代帝王祭告天地的一種大型迷信儀式,先登泰山之頂祭天,然後到山腳下的小山梁父祭地,告太平於天地,報諸神之功德,並借以表明自己是上天之子,秉承天命而君臨萬民。太宗在群臣的一片讚頌之聲中,耳熱心動,自認為開國的戰功,治理有成就,便同意舉行封禪。按照慣例,隨駕參加封禪大典的官員,都能加官晉爵。惟獨魏徵力排眾議,認為不可行此大典。
太宗質問魏徵:“你為什麼不讚同封禪?難道是朕的功業不夠高?仁德不夠厚?國家不夠安定?年景沒有豐收?四夷沒有臣服?”
魏徵懇切回答說:“陛下的功業雖高,但百姓得到的恩惠還不夠多;仁德雖厚,但恩澤還沒有遍及天下所有的人;天下雖然太平,但是百廢待興,國家財力還不十分充裕;莊稼雖然連年豐收,但庫存還有空虛。這樣,怎麼能向天地眾神報告功業圓滿呢?這就如同一個人患病十年,經過醫治,雖然好轉,但是體力還未恢複,如果馬上讓他挑一擔米,日行百裏,顯然是不行的。隋朝時的荒亂,不隻十年,陛下像良醫一樣,治平天下,但國家元氣未複,這時候就舉行封禪,祭告天地,說功成業就,臣以為是不妥當的。再說,我朝承隋末大亂之後,戶口未複,倉儲尚虛。舉行封禪,千乘萬騎,沿途州縣的供應負擔,可是一筆不輕的負擔。陛下封禪,四鄰各國必派使者前來祝賀,隨從前往。但是中原自伊水、洛水以東,直至海邊,千裏之地野草叢生,人煙稀疏,滿目荒涼景象,路程艱難。這不正是讓四夷看中國的虛弱嗎?我朝竭盡財力,給予厚賞,也不能滿足四夷圖財的欲望。封禪之後,即使連年免除賦稅,也不能抵償百姓的勞費。這種圖虛名而處實害的事,陛下怎麼能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