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中國大地已經掀起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隨著“上山下鄉紮根邊疆、紮根農村”的浪潮,千千萬萬的中學生告別父母,告別城市奔赴農村或邊遠地區插隊落戶。湯一介與妻子樂黛雲也送走了15歲的女兒湯丹到北大荒落戶。緊接著,按照命令,他們又帶著小兒子與北京大學2000多名教職工一起匆匆離開北京大學,來到了江西鄱陽湖畔鯉魚洲接受勞動改造。
位於江西省鄱陽湖邊的鯉魚洲,曾經是有名的血吸蟲病肆虐的土地。當地很多農民在多年前就因為可怕的血吸蟲病紛紛逃離了鯉魚洲。後來設立的勞改農場也因為鯉魚洲的險惡環境搬走了。因此,對於幾千人的北京大學教職員工來說,來到鯉魚洲除了勞動改造外,還要在戰天鬥地中迎戰可怕的血吸蟲。
雖然鄱陽湖畔的鯉魚洲生活環境艱苦,一家三口人夜夜與水牛為伴,但再沒有了幾年來戴著黑牌子挨批鬥、寫檢查勞動改造的日子。因此湯一介時刻要求自己,一定要真心地在勞動中改造自己,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和勞動人民結合,真正地回到人民群眾的隊伍中。
從此,哲學家湯一介在艱苦的鯉魚洲五七幹校開始了中國幾千年來一個普通農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艱辛勞作。雖然下稻田插秧和平整水田的勞動對於從小家境富裕、生活無憂,一直埋頭做學問的湯一介是一場近乎“磨難”的體力鍛煉,湯一介卻一直認為鯉魚洲幹校讓自己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獲。因為隻有在這樣的環境中,才能親自感受到在稻田裏插一天秧苗後那種難以忍受的腰腿疼痛,才能感受到經過一整天站在淤泥中平整水田後的疲勞至極。這是中國農民的真實生活,也隻有在這裏,才能體會到千千萬萬中國農民的辛勞困苦。
湯一介不怕苦不怕累,真心地在勞動中改造自己,也給工宣隊和軍宣隊留下了“認真改造”的好印象。一年後,在鯉魚洲幹校的北京大學招收了一批工農兵學員。一致認為湯一介改造最徹底,表現最好的哲學係工宣隊和軍宣隊的領導決定,派湯一介為這些工農兵學員當教員。
於是在鄱陽湖畔鯉魚洲北京大學的五七幹校,湯一介開始為這些當年從工人、農民、解放軍部隊基層招收的工農兵學員做教師。那個年代,他們也曾被稱為“工農兵大學生”。
這一段和工農兵大學生一起共同生活、共同勞動和學習的日子,給湯一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而他曾這樣回憶:“……並和這些從工、農、兵中來的學員同吃、同住、同勞動、同學習、同鬥私批修。在我與工軍宣隊的同誌們和工農兵學員在鯉魚洲生活在一起的日子,我感到他們的樸素、誠懇、吃苦耐勞和坦白的胸襟,對我是很大的教育。我到現在也還認為,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是值得慶幸的。”
不久,湯一介的兒子湯雙突然得了扁桃腺炎,鑒於鯉魚洲有限的醫療條件,湯一介隻得請假帶著湯雙回到北京治療。而這時北京大學校園內也招收了工農兵學員,這樣湯一介就被留在了北大校園。
緊接著,鯉魚洲幹校的北京大學教職員工接到了立即返回北京的通知。於是,鄱陽湖畔的所有北京大學人員立即收拾行囊,就像兩年前他們匆匆離開北京一樣,此時又匆匆離開了鄱陽湖畔的鯉魚洲,告別了他們曾經揮灑汗水的稻田和他們親手蓋建的房屋,踏上了北歸回京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