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對麵的一家有些鶴立雞群般的磚房前,紅色大門口的石頭上,陳順光著膀子坐在上麵,抽著卷煙,吞雲吐霧,眯眯著眼睛看著對麵老徐家門前停著的各式各樣的車,他也聽村裏在成裏打工過的同鄉說過,這種車叫轎子,有錢人才開的。
他今年二十九,家裏有地,這年頭靠著政策,有地往外租還能拿國家補貼,一年到頭不少掙,在村裏生活也算得上富足,四年前娶了媳婦,是這十裏八村最漂亮的姑娘。
靠地吃飯,不出力,就有錢拿,自家婆娘帶出去,村裏的幾個還沒碰過女人的年輕漢子見了那漂亮臉蛋,都直流口水,背後還惦記,陳順嘴上不說,心裏卻得意的緊。除了村長家,比起這些個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村民來說,他算是富裕了。可是今天,老徐家裏這一個比一個衣著光鮮,晃的他眼睛都眯上的城裏人絡繹不絕的登門,看得他心裏莫名的堵挺。
張全正好扛著東西走過,陳順開口喊了聲:“三叔。”
張全走過來,放下手裏的東西,抹了把汗:“啥事?”陳順指指對麵:“這些城裏人都是來拜祭的?”
“應該是吧。”
陳順吐了口悶煙:“怪了。老徐家也沒什麼親戚,哪來的這麼多人。”張全說道:“徐老爺子本來就不是普通人,認識人多,也不奇怪。”
陳順瞅著門口停的幾輛叫不出名字來的車,歎道:“看這車,真是帶勁兒。”
張全笑了笑:“羨慕了?”
“三叔不羨慕?”陳順裂嘴一笑,張全笑著搖搖頭:“羨慕個啥勁。咱這破山村兒,能看看就很滿足了。咱啥人啥命,要真讓我去坐,我都不敢,擔不了啊。”說完扛起地上的袋子:“我先走了,明兒老爺子就要下葬了,我還得去村長那兒一趟。”
“叔慢走。”陳順擺擺手,眼睛一眯眯,心裏也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麼。
……
“方先生,您慢走。”
“俗世在身,明天不能到場,還望見諒。”
蘇宇和蘇茹再次登門,就看到徐天青出門送走一個格調很低,帶著帽子,墨鏡,有點鬼鬼祟祟的人。
“這個人,怎麼這麼眼熟?”蘇宇眉頭一皺,那個人從身邊擦身而過,蘇茹笑著說道:“老爸,你老毛病又犯了,你再交友廣闊,也不至於滿世界都有你的熟人吧。”
蘇宇搖搖頭,說道:“有這麼跟爸爸說話的嘛。”
“本來就是。”蘇茹吐了吐舌頭,迎麵徐天青走了過來,她小臉頓時一拉,秀目一瞪,剛要說話,就聽徐天青微笑的說道:“蘇先生,蘇姑娘,請進來吧。”他笑容可掬,挑不出一點毛病,蘇茹一口氣沒發泄出去,白白醞釀了半天,弄的自己好不難受。
裏屋人多,徐天青搬過兩個竹凳,抱歉的說道:“裏麵人太多,屋太小了。”蘇宇理解的擺擺手:“我明白。”坐下來,臉上難以抑製的露出喜意,說道:“昨天邵陽在省城打回電話,內人已經醒過來,今天早上已經能夠吃些米粥。”
徐天青早猜到,微笑的說道:“恭喜蘇先生了。”蘇宇感激握住他的手:“如果不是老先生遺贈,恐怕內人依舊是臥病在床。”蘇茹驚訝的說道:“媽醒過來了?醫生不是說……”小姑娘連忙掏出一部粉紅色精巧可愛的手機,劈劈啪啪的撥了個號碼,跑了出去。
“這是緣法,一個謝字,就生份了。”徐天青微笑說完,忽然打了個顫。蘇宇連忙扶住,看到眼前這少年煞白的臉,關切的說道:“小兄弟,你多久沒休息了。”
徐天青勉強露出笑容:“蘇先生就叫我天青吧。我沒事。”
蘇宇歎了口氣,屋裏走出個人,抱著兩個紙人,一男童,一女童,對著徐天青說道:“徐家娃,你看看還缺些啥,紙人張那兒說你家規矩多,他不好自己拿主意。”
徐天青回頭說道:“紙人、紙馬、紙轎都備著,這童兒需要八個。叔,村長那你幫我說下,墳地就選天葬山那兒了,原因他也能明白。”
那人點點頭,憨憨一笑:“是是,都自家人,不用說那麼明白。”他抬腿剛走幾步,又轉過頭來問道:“其他事兒還有啥要交代的?俺順路都把話兒帶去。”
“我都跟陳嬸和張叔說了,一切他們安排了。叔,謝謝你了,這幾天你也沒少幫忙。”徐天青發自內心的感激。
“嘿,說啥子話,都鄉裏鄉親的。”那人揮揮手,說道:“我還是去村長那看看,再有啥需要的,再張羅張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