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以上內容,大家已知道。盧依依和盧霞這母女倆買得了馬肉米粉後,盧霞想背母親同登雙子樓。盧依依不同意,所以母女倆便從佛塔一樓拾級而上邊上邊談。大家都知道,盧霞一直企盼與母親促膝談心,就在登雙子樓中算得到初步實現。但盧霞對於隻談身邊事是絕對不會滿足的。
本來《大風歌》的出現,有利於盧霞對自己的身世之謎作正麵求證,特別其中有“虞姬虞姬別霸王”是完全可以通過旁敲側擊來刺探實情的。可盧霞又不想為了無影無蹤的事給母親留下口實。不過,她慢慢已意識到,不管自己要求證什麼,對於求證所提的問題,自然是越是寬泛越好。
盧霞也明白母親從童年起,就與老勝一同走過一同成長,或者是與老勝一同走過互相影響的時期。母親的個性包括愛好也慢慢被老勝同化。現在就拿詩歌來說,蘇家的先人也是寫詩的勝手,比如蘇家的《釃江詩草》有七律、七絕、五律、五絕和歌行體2986首。可老勝卻是一句詩也寫不出來,致使母親沒有在詩歌上走得更遠。但老勝書法好並在修誌編史及參政議政方麵對母親影響較大,這也得益於他的先輩蘇宗經主編《廣西通誌輯要》二十二卷。為此母親不僅為“兩會”寫提案,也是《文史春秋》的撰稿人。盧霞就想抓住這點與母親探討,兩人為何若即若離數十年之久?
盧霞早擬定要給母親提的問題都很奇怪。比如她設計的問題有,人若擁有一次愛情就死,誰去希罕這種愛?這是種比虛擬更虛擬,將自己擱置於天的可笑之愛。不過,盧霞也發覺這問題的設計者實際也很可笑!
因此,她不隨便向母親提出不現實的問題。她極為慎重跟母親說,媽,剛到舊縣村時,你講了與老勝叔一起過燭光晚會。讓我感覺你與老勝叔之間的關係,如詩一般朦朧,詩一般的晶螢,詩一般的純潔太感人了!
盧依依對盧霞的話隻是一聽,沒作什麼表示。盧霞於是在膽試探說,媽,你能說一段在年輕時,隻有你和老勝叔兩個人在場。她稍一停頓更直接地提出,媽,你就給女兒說一段。你與老勝叔在一起的親近故事好嗎?
盧依依毫不考慮說,霞霞,時間在老勝結婚之前,事情早已過去了!
盧霞聽了十分興奮說,媽,好啊!我就是要聽你倆過去的故事。
這年我偷偷來玉與老勝見麵。盧依依有些激動,好像每想起與老勝相處的往事就是這個樣子。她用手掩著自己的麵頰深情回憶道,那天為了看前蘇聯影片《第六縱隊》。我倆冒著大雨出城並且看了連場電影。我倆從影院出來時已是天黑。我倆來到天心塘站在塘堤上一看,江村已被洪水包圍。那時還沒身份證,在城裏住宿必須有單位或生產大隊以上的管委會證明。我倆也沒那麼多錢。由此老勝決定趟洪水回家,隻要能回到江村。我就能回到小學。我懂得小學是不會被洪水圍困的。我與媽媽住在學校觀文閣舞台,那裏地基高還是石基,絕對不會有危險的。我擔心的是,從天心塘往北是白茫茫的一片水,通江村的路完全被水淹沒。那不像舊縣村有洪水標杆指路,要是一腳踏虛就有可能跌到深水坑,我不會水豈不危險?
老勝很有把握說,我方向感特別好。你看兩條橋沒有漫過橋麵……
我於是問老勝,你說方向感特別好,就真的好嗎?有何事例證明?
老勝說在父親去世後,他曾一個人到海南,想進入橡膠園當割膠工人。他到了海口已沒旅費。他要到的膠園多在五指山區的縣份,即保亭縣或保亭周邊幾個縣。他從地圖上看可以不走公路,從定安抄近路走。他從海口去定安也打算走山路,攔地圖以比例尺算不外30多公裏,一天可以徒步到定安。可由於山路彎彎曲曲,路雖不遠到了定安已是黃昏。可橫在他麵前,是一條要有渡船才能過去的河。可在地圖上卻看不出縣城在河的另一邊。不過,他能從彎曲的山路,準確地摸到縣城邊已說明方向感好。但這時已沒有了渡船,但天已黑下來如何能渡河,要找到吃找到住更是難上加難。他站到高處隻能看到大河倒影的燈光,且沿河走還有好幾條支流彙入這條河。可是各支流同樣也有燈光倒影。可在河的一邊可聽到工廠的機器聲。他判斷可能工廠就在河的這一邊。因沒有其他參照物隻好碰碰運氣。
當他決定往有機器聲的地方走,那得爬過架設在支流之上的十字渠。他爬上十字渠才知道是木板結構,十字渠卻是很長很長,在又累又饑又渴的老勝看來,十字渠已成了萬裏長城。天是黑漆漆的,再往十字渠下看,也是黑漆漆的,無法判斷十字渠離河道有多高多深。不過,不管有多深那隻是考驗人的勇氣。但方向錯了,即使是爬過去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了!
他就憑著自己方向感好,決定若離開靠縣城的大河就不再爬。就這樣他爬過了三條十字渠。雖是又累又饑又渴,仍不得不感歎勞動人民的偉力!
至此,盧依依已跟女兒說,我對老勝的方向感不懷疑,可他還是說了後麵還有三個人更好的評價。當他爬過三條支流的十字渠,實在已爬不動了,但機器聲仍在前麵,他判斷自己沒有離開靠縣城的大河,那隻能說縣城的大河是彎曲的,那縣城的大河是繞城流過。可他不能再走了,他摸摸自己酸痛小腿還流著血。他明白在爬過三條支流的十字渠之間是有一段路,那路上有帶刺上藤蔓,是藤蔓的刺傷了小腿。他再往山坡看,山坡上種著西瓜,還有瓜棚。他不敢摘西瓜吃。隻是鑽進瓜棚,不久便睡著了。
當還睡得迷迷糊糊,他感覺有動物舔他的臉,還有毛茸茸的肉球趴在他身上,睜開眼看天亮了。有一條母狗帶著幾條小狗圍在他身邊。那個種瓜的老農就坐在他身旁。老農見他醒來就說,你真是個神人,竟然敢來我的瓜棚睡覺。晚上來的吧?你看那十字渠有多高,跌下就死啦沒命啦……
老勝一五一十告訴老農,如何徒步從海口過來,又如何摸黑爬過十字渠,到了瓜棚實在爬不動。對不起,就不得不在你老的瓜棚借宿了!
老農說,我知道你是要過河去定安。現渡船已過來,你昨晚一定未吃飯,吃個瓜再走。他摘了兩個大西瓜,一個裝進我的行李包,再用瓜刀劈開一個瓜說,你昨晚為我守棚。我不要你的錢,吃一個帶一個走吧?
老勝也不客氣吃完西瓜,背上自己的行李包追渡船去了。他了定安城先到汽車站,坐在候車室裏歇一歇又想動身往保亭的方向走。這時有位俊朗的東南亞華僑仔走過來說,老弟,看是個文化人,給你唱首歌好嗎?
老勝未應允。他就開始唱開來了:我聽著別人說,桃花江是美人窩,桃花千萬朵,比不上美人多。謔,果然不錯,有一天我到桃花林裏坐……
老勝問華僑仔,討錢嗎?華僑仔說,討你的西瓜,用一把刀換也行!
當然,老勝不願意將西瓜隨便送人。但看對方拿出的是一把漂亮的瑞士軍工刀,便將自己來定安和得瓜的過程講了。華僑仔說,你走山路還能那麼準確趕到定安不錯呀。他也講了自己是泰國華僑,為了回國求學,家父在海南興隆華僑農場工作。他也考進了暨南大學。可近日得悉家父亡故,剛趕回到了海口,就被人將錢包和行李全擄走了。他還作了一首詩:
山外青山樓外樓,
浪蕩之情幾時休。
暹羅歸僑傳噩耗,
海明奔喪到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