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似有所領,於是轉了個話題,又問:“請問禪師,什麼是佛法大意呢?”
禪師說:“諸惡莫作,諸善奉行!”
白居易本以為禪師會開示自己深奧的佛理,沒想到是如此平常的話,感到很失望,說:“這是三歲小孩兒都知道的道理啊!”
禪師說:“三歲小孩雖然都知道,但八十老翁卻未必做得到。”
許多事人人明白,卻不動手。比如垃圾在地,人人生厭,卻無人撿拾扔進果皮箱。比如公共汽車上,白發蒼蒼的老人站立一旁,肯讓座的仍然是極少數有素質的人。
道理都很簡單,隻是說來容易做來難,世上眼高手低的人太多,世上會找理由的人更多。
人人都知道應該做個好人,但做一個好人真難!
我們也說過,修行沒那麼玄,修行就是多做好事,不做壞事,但做到這一點實在太難。
誰都知道“吸煙有害健康”,然而廣大煙民還不是“寧舍一頓飯,不舍一袋煙”?最具諷刺意味的是,有一次本人居然為了寫一篇有關戒煙的文章,抽了兩包紅塔山!
誰都知道酒大傷身,酒多誤事,因為喝美了結果把事情辦砸了的人到處都是。我的一位老鄉就曾說過一段頗有感觸的話:我想這人還不如一個酒瓶——一瓶酒放在裏麵,老老實實,但放在人肚子裏,人就不老實了!
誰都知道罵人不好,但包括小學生在內的很多人每天都在罵著各類國罵。在有些地方,一定程度上的罵人居然成了親密的表現。咄咄怪事!
難道說,我們不知道自己做的一些事情不對嗎?
他們、我們都知道,隻是大家做不到,大家都管不住自己,總是放縱自己去觸碰那些一點兒都不該去碰的東西,碰上了又往往愛不釋手。痛並快樂著,愛並擔心著,正是很多放縱自己的人的內心寫照。
而修行,說白了就是盡量遠離那些不應該親近的東西。一旦不慎沾染,也應做到知非即舍,迅速與其劃清界限。
我們來看一則公案:
禪宗史上曾有位慧遠禪師,他年輕時喜歡四處雲遊。有一次,他遇到一位嗜好吸煙的行人,兩個人走了很長一段山路,然後坐在河邊休息,行人給了慧遠禪師一袋煙,慧遠高興地接受了。倆人一邊抽煙,一邊聊天,談得十分投機,分手前行人又送給慧遠了一根煙管和一些煙草。待行人走遠,慧遠突然想到:“煙草這種東西令人十分舒服,肯定會幹擾我的禪定,時間長了一定難以改掉,還是趁早戒掉為好。”於是他隨手一揮,把煙管和煙草全部扔掉了。
幾年後,慧遠迷上了《易經》。那年冬天,天寒地凍,他寫信給自己的老師要求給他寄一件棉衣,但是信寄出去很久,冬天已經過去,山上的雪都開始化了,棉衣還是沒有寄來,送信的人也沒有任何音信。慧遠便現學現賣,用易經為自己卜了一卦,結果顯示那封信並沒有送到老師那裏。但他猛然想到:“易經占卜固然準確,但我如果沉迷此道,怎麼能夠全心全意地參禪呢?”從此以後,他再沒接觸過易經之術。
之後,慧遠又一度迷上了書法。每天鑽研,居然小有成就,有幾個書法家也對他的書法讚不絕口。但一天夜裏,慧遠想到:“我又偏離了自己的正道了。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成為一個書法家,但永遠也成不了禪師。”於是他再次收束心性,一心參禪,遠離一切和禪無關的東西,終成一代宗師。
無論是古時候,還是當今社會,生活中都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誘惑,而且即使是像慧遠這樣的出家人,也難免沾染一二,沉迷其中。而我們與慧遠的差別,隻在於能否在發現自己偏離了目標時立即做到知非即舍。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知非”還是五十歲的代稱。《淮南子》中有雲:“伯玉年五十,而有四十九年非。”意思是說,春秋時期衛國有個叫伯玉的人,他經常反省自己,到五十歲時,居然發現自己之前四十九年都生活在錯誤中,後世因而用“知非”代稱五十歲。這個代稱,明顯比孔子的“知命之年”更高一個境界。
總之,修行就是知非即舍,就是遠離一切你所知道的不好的東西。舍掉一分非,便是在修行的路上前進了一步;放縱一分壞,便埋下了一萬個不幸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