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弟妹的樣貌,幾乎一模一樣。”他低下頭,廳中高腳圓凳上的燭台燃著紅亮火苗,幽幽的晃在他眼底。
結識過陸少卿的人幾乎都知曉,此人心誌高遠,不在俗塵,一生誌懷唯有仗劍天涯,寄情山水。
她也知道,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這樣的男人,如風。
風起,便再也等不來歸期。
潺潺的流水山澗,策馬飲水的間隙,遠處幽幽傳來沉潤悠揚的笛語,便是一瞬就恍若浸滲其中,他循聲而去,卻見一名翠色衣衫的少女光腳坐在澗邊的岩石上,一雙白皙的玉足踢濺了水花,她手持玉笛,吐氣幽蘭吹醉了滿山俱寂,卻吹醒了他的怦然心動。
當她發現他,像是受了驚的小鹿,烏黑的雙眸淨是羞怯和慌恐。
“我……”他張了張口,卻生平第一次,無所適從。
心跳來的無聲無息,隻剩流水和鳥鳴,在穀間穿梭。
等他回過神來,她卻是已消失在一片薄霧繚繞的山林深處。
他在山下的村落呆了數月之餘,那是他除了少時習武學藝,第一次在一個地方呆了停留了那麼久。
隻為,尋找那抹翠色身影。
後來他終於打聽到,她是山下一家獵戶的女兒,名喚芷芸。
輕扣門扉,木門打開的那一刻,現出那張他魂牽夢縈的麵容。
她先是一驚,然後,輕輕地,輕輕地笑了。
他忽然覺著,這一生的歸途,便是為了找到她。
那年中秋,他娶了她。
洞房花燭夜,她低斂眉頭,還餘一絲忐忑不寧。
他撫著她的臉,在她眉心印下一吻,溫柔喃嚀,“芸兒,我真心不假,一生隻愛你一人。”*
紅燭幽幽,終是照亮了她羞怯的笑容和歡喜。
山水流澗,如花美眷,山中每一處景致,都有了他們流連過的影跡。
笛聲清澈的蕩在山穀裏,時光彈指一揮,冬去春回。
他終究還是陸少卿,是將風溶在血液裏的男子,而在她身邊一切都好,卻獨獨少了他一生所逐的天涯。
他說要帶她走,她沒有答應。父母年邁,且膝下隻她一個女兒,她不忍相離。
她說,她在這裏等他。
山腳下的村口,她把自小戴在身上的玉笛給了他,卻沒有多說一句話挽留,目送他騎著白馬遠去,不敢淚流。
第一次離開,他不停地回頭張望,心絞難忍,拉緊馬韁,有那麼一瞬,他幾乎就要停蹄下馬,卻在最後一次回頭時,看見她轉身離去……
秋風乍起,蹄聲漸急。
那一別,是一季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