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吝嗇上,埃德完全是家傳。我記得他爸爸吃色拉時用的調味品。那是一大罐色拉醬,是他爸爸從超市買回來的。他買東西總是看中特大包裝的,因為那最實惠,能省下不少錢。但等那一大罐色拉醬買回來後,他爸爸發覺並不合自己的口味。埃德就勸他幹脆扔掉。“是我買的,”他爸爸邊吃邊說,“我就會把它全吃光。”那時還是1997年,每次去他家,我們都要特地打開冰箱,看看那罐色拉醬是不是少了一點。我們琢磨著,如果要把那些色拉醬全部消滅掉,得到2030年左右。我們盼他長命百歲,否則那一大罐色拉醬就要由我和埃德帶回家解決掉了。
等到有一天,當這個可惡的大罐子終於見底時,我們就會把它底朝天放著,這樣就一滴色拉醬也不會浪費了。有一個蜂蜜罐就被我們這樣倒扣在餐桌上七八年之久。想說我和丈夫誰更節省還真難。埃德總拿我買車的事嘲笑我,車行的代理說我是惟一一個買車不要任何附加功能的。我看著埃德在裝滿舊螺絲的盒子裏徒勞地尋覓一個能用的螺絲,總覺得非常好笑。
昨天我用洗碗機的節水模式洗碗,被埃德逮了個正著。盡管當時碗碟油汙很多,但我還是用了節水模式,想靠多加清潔劑來彌補水量的不足。我說,也許還可以用點埃德攢下的香皂頭。聽了我的話,埃德笑我腦子裏有個螺絲鬆了。
也許他是對的,等我腦子裏的螺絲掉出來,埃德的舊螺絲就能派上用場了。
外婆的玫瑰
文/塞拉·伊溫斯
我們是來整理外公遺物的。他是前天去世的,媽媽決定把這座飽經風霜、油漆剝落、地板腐爛的房子徹底打掃幹淨。
“這樣不太好吧?”我站在門口猶豫不決。
“有什麼不好?”媽媽昂首闊步地走進屋裏,手上提著兩隻大塑料桶,桶裏裝滿了清潔用具。
“外公地下有知準會大發雷霆,他最恨別人碰他的東西了,哪怕一針一線都看得緊緊的。”我跟進屋裏。頓時,回憶潮水般湧來:那些無聊的禮拜天晚餐;齜牙咧嘴的壓合木板飯桌;外公絮絮叨叨地抱怨著戰後世風日下、私奔、通奸。
外公是個嚴厲專製的農民,獨自一人養大了3個孩子——據說戰爭年代外婆跟人私奔了,當時媽媽隻有10歲,沃爾舅舅13歲,索菲亞姨媽6歲。外婆的出走對家人打擊很大,農場裏少了個壯勞力。媽媽被迫迅速長大,清掃、洗衣、做飯、像個小母親那樣照顧索菲亞。
剛到能自立的年齡,媽媽和姨媽便離開了農場。媽媽說她跟外公之所以保持聯係完全是出於為人子女的義務。媽媽肯回農場探親的另外一個原因是外婆的玫瑰園。那些玫瑰種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裏,芬芳馥鬱,殷紅如血,是破敗的農場裏惟一值得一看的東西。
“可他現在管不了我們了。”媽媽的話把我從往事中喚醒。我來到廚房開始清理碗櫃抽屜。這裏幾十年來都沒人收拾過,到處堆滿舊信封、生鏽的圖釘、不能用的橡皮筋、淩亂的繩頭……我把它們統統倒進垃圾桶。抽屜裏隻剩下一個裝雪茄用的舊鐵盒,晃一晃,盒裏有什麼東西叮當作響。我發現鐵皮盒上刻著3個名字:梅、伊芙琳、索菲亞,分別是外婆、媽媽和姨媽的名字,但外婆的名字上有幾道很深的劃痕,幾乎把“梅”字掩蓋住了。
因為年代久遠,鐵盒蓋鏽得緊緊的。“您知道盒子裏是什麼嗎?”我問媽媽。
“子彈,”她接過鐵盒,用手指撫摸著那幾條劃痕,“我們母女三人每人一顆,”她的聲音很輕。
“什麼?”
“打仗時,你外公在這兒掛了張大地圖,隨時標記敵軍的進展。”她指了指被煙熏黃的牆壁。“當日本部隊接近澳洲時,他往鐵盒裏放了3顆子彈。他告訴沃爾,如果日本人占領農場,就先射死媽媽、我和索菲亞。”
“他真會那麼做嗎?”“他幾乎瘋了,說死了總比被敵人活捉強。那段時間,他整天帶著獵槍睡覺。經常從睡夢中驚醒,說聽見日軍攻進農場了。”
“幸好它們沒派上用場。”我說。媽媽注視著我,或許她看的是我身後某個地方?
“他想讓我們以為她是個不稱職的母親和妻子,以為是她背叛了我們,拋棄了我們。其實我們心裏明白。雖然不敢說出來,但我們一直悉心照料著媽媽的玫瑰園,那是我們惟一能做的事。”媽媽緩慢地說。
“媽,您說什麼呢?”
“把盒子打開。”媽媽把鐵皮盒遞給我。
我費盡周折,總算撬開了鐵皮盒蓋。結果令我倒吸一口冷氣:“第三顆子彈怎麼不見了?”我問。媽媽沒聽到我的問話。她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我身後的玫瑰園,外婆的玫瑰在陽光下殷紅如血。
不速之客
文/勞拉·雷默德
在鄉村,許多人家都把車停在屋外的車道上,我和丈夫喬恩則喜歡把車停在車庫裏。我猜那個男孩的想法是:這戶人家屋外沒車,裏麵的人肯定外出了。
那天,喬恩和我恰好呆在家裏,與我倆在一起的還有我家那條懶惰的獵犬艾德。最初是艾德覺察到了什麼,而後喬恩和我聽到廚房裏有動靜。我倆滿腹狐疑地互相看了一眼,接著聽到腳步聲從廚房裏傳出,隨後穿過起居室,進入靠南的一個小房間。我和喬恩正坐在那個房間裏看報紙。猛然間,我倆與那名不速之客打了個照麵。這是一名八九歲的小男孩,瘦瘦的,一頭淺黃色頭發。他顯然沒料到我們會在屋裏,一時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