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媽媽心裏泛起了不安,頗為著急。這越著急就越是氣,那停在半空中的手就帶著風下來了,“我抽你!”
那手將將要打在榴兒臉上的時候,就猛然聽得一聲斷喝:“今兒的事不準再提,誰要再問休怪我不留情麵!”
魏媽媽悻悻地收回了手,臉色難堪,“是。”
蔡貌把那盛著半碗湯的瓷碗往桌子上一摜,拂了袖子站起身來,冷冷地道:“我要沐浴,榴兒進來服侍,媽媽出去歇著吧。”頭也不回地進了淨房。
榴兒偷瞧了魏媽媽一眼,見她臉色發青,顯然是被氣著了,當下有些為難地站在那兒,正想著說幾句好話來勸勸她,便聽得裏屋傳來一聲喊:“還不快進來!”匆匆忙忙應了一聲“來了”,也不管魏媽媽如何提起裙子就跑進去了。
浴桶裏熱氣縈繞,卻熏得蔡貌頭疼,一隻手按了太陽穴打轉。
榴兒正在給她擦洗身子,見狀便笑道:“前個兒剛進來一批新鮮澡豆,說是摻了桂花香的,奴婢給小姐洗洗頭吧?”
“桂花香的?試試吧。”榴兒打散了蔡貌的發髻,先用梳子疏通了蔡貌的頭發,再用濕的布順著發絲滑下去,慢慢打濕頭發。
少女的長發烏黑光亮,還帶著些許淡香,在蒸氣圍繞間,像極了一匹上好的綢緞。
“小姐別生魏媽媽的氣,媽媽也是為您好,她從小看著您長大,見您心情不好,當然要問上幾句,可不像那些個外人存了壞心眼,存心看笑話的。”
榴兒的手柔弱無骨,按在她的頭上,便像陷在雲中似的。蔡貌舒服地慰歎,頭疼也去了大半。
“我哪裏不知?可她竟敢當著我的麵打你,以後豈不是要騎到我的頭上來。她是老人兒,我也打心眼裏尊敬她,可她不能倚老賣老,什麼事都想管,什麼人都敢打。你跟了我這麼多年,做事勤謹上進,與我的情分最是不同,我怎能眼睜睜看你受委屈。”
榴兒心裏感動不已,小姐是個忠厚人,自己這麼多年的作為都被她看在眼裏,十分黑白分得清清的。
“小姐抬舉我了,媽媽隻不過管教我,哪裏就受了委屈?”看著蔡貌半晌不答話,又道:“小姐還在為先前那事兒生氣?照我看,小姐不必憂心,大少爺是個什麼人,您最清楚不過了,他凡事都有分寸,先前那般對你,不想你管,定是不想讓您摻和進去。有些事兒剪不斷理還亂,根本說不清,您若是管了,興許說不定還惹得一身騷。”
真是一朵解語花,說出來的話句句在理,卻又句句不駁她的麵子。
蔡貌仰起頭笑道:“我原先是氣急了,可是臨到頭想了想,卻又不生他們氣了。一家子血脈相連,不讓我管肯定是為我好,哪裏會把我當外人呢?”
榴兒眉開眼笑,“正是這個道理,小姐懂事啦。”
蔡貌被她說得不好意思,臉紅了起來,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問道“你說,我之前是不是忒混了點?”
榴兒掬起一捧水,往蔡貌臉上抹去,笑嘻嘻地道:“小姐您自己難得知道,您那脾氣簡直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