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這所學校以前，我一直以為學校都是一個樣子的。灰色或棕色的樓，有些昏暗的走廊，水泥地，光禿禿的操場。所以，當我看到眼前被樹包圍的院子，舊舊的小二樓，牆上麵的壁畫，我以為我走錯了地方。
因為是為美術初中培養預備役，又是第一年試辦，隻收很小一部分學生。五、六兩個年級，每個年級隻一個班，每個班二十幾個人。這個院子，曾經是幼兒園，所以還保留著幼兒園時的建築。樓的旁邊連接著一個斜坡，是一個簡陋的滑梯，院子裏的牆上畫著九色鹿和大臉貓的壁畫。旗杆豎在一簇灌木後麵，升旗的人要躲到後麵把旗子拉上去。而我們五十幾號人，排成方隊站在院子裏，看上去就像是過家家。
我好想和謝子希說，我終於在現實生活裏找到了這樣好玩的地方。可是我隻能把這一切寫在無處可寄的信裏，一個人好好收著。
第一次排位，大家隨便坐，等我反應過來，靠後一點的位置已經都被占上了，我隻好坐在第一排靠牆的位置，老師餘光所在的地方。
班主任是個有些胖的中年女人，喜歡穿繃得很緊的連衣裙，化有些誇張的妝。看人的時候，眼睛睜很大，總覺得是在瞪人。
出於本能，覺得她不像隔壁六年級那班又高又年輕的男老師好相處，所以上她的課時大家都比較克製。因為座位的原因，我總是要側一點身坐，渾身不舒服，我扁了扁嘴，恰巧看到坐在身後的女生也做出同樣的表情。
我回過頭看她，她衝我笑了笑。
奇異的感覺從心中生出來，這個人似乎是願意靠近我的，於是我總想回頭，又怕她覺得奇怪。可能是我幾乎要忘記“朋友”這個詞的意思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因為坐在最前排，我實在不好分神做別的，雖然老師管得並不嚴，但太明顯的動作還是會露餡。側身坐著很快就會累，我向後麵一倚，就聽到身後“啊”的一聲。正在講課的老師停了下來，全班的視線全部集中了過來。我扭過頭就看到後麵女生的桌子上全部都是水，並且已經流到了她的衣服上。
“對……對不起……”
我慌張地在書包裏翻紙卻找不到，她卻不慌不忙從桌肚裏拿出一條毛巾，迅速把水擦幹，然後走到前麵拿起拖把擦好了地。這中間她沒有抬頭看任何人，一直掛著妥帖的微笑。那表情似乎在告訴我，別介意，沒關係。而我自始至終隻是傻傻地坐著，直到她坐回位置上，我才懊惱地反應過來這些事應該我做。
老師早已經繼續開始講課，所有人也不再注意這邊。這本就是很小的一件事，可若是放在我之前，必然會引起大家的嬉笑。
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錯，那是別人的問題，但是此刻我突然發現，也許這其中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對不起啊，我沒注意。”我小聲跟她說。
她身體稍稍向前探一點就可以離我非常近：“是我忘了蓋蓋子。”
我開始詞窮，不知道該接什麼，她卻很自然地問：“你叫什麼？”
“沈念含。”幹脆就轉了頭，“你呢？”
“顧淼淼。”
“哪個miao？”
“喏……”她拿出作業本給我看，然後突然拍了一下我，“老師看你。”
我趕忙把身體轉回去，老師看了我倆一眼，沒有說什麼，我和顧淼淼相視一笑。
那節課下課，語文老師在全班問誰願意當課代表，一開始沒有人舉手，後來在老師反複鼓勵下開始有個別女生舉起了手。顧淼淼在我身後小聲說：“你舉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