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他爺爺第一次罵他,說他沒出息,男孩子就這樣讓人搶東西。
他不哭也不反駁,好像沒事兒一樣,完全看不出傷心。
夢醒了,我卻真真實實地傷心了,我將自己蜷成團埋進被子裏,還來不及嗚咽,眼淚已經順著眼角流下去。沒出息的是我,玩具全部被別人搶去,書本全部被別人搶去,尊嚴全部被別人搶去,快樂全部被別人搶去。而謝子希,一直心甘情願被我連累著,那麼勇敢的他,卻因為我一次一次地受傷害。
可笑的是,那時的我們,小到還無法正視對方的重要。然後,時間便讓我們分離了。
後來回到家的我,真的應該有一輛自行車,但是媽媽對我說,一定要我會騎了才能買。所以我一個人用爸爸的二六自行車練習,個子矮坐不上車座,那就站著騎,每蹬一圈都異常艱難。我一次次摔倒在家門口的柏油路上,一次次扶起車繼續練,沈念楊一開始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看著我,時間長了就開始不明白為什麼。
當我真的可以騎二六的大人自行車後,終於迎來了自己的自行車,比當年謝子希的那輛大很多,也沒有多出來的兩隻小軲轆了。可是,第一次上去騎時我卻發現,我完全騎不了。因為一直是站著騎車,這次一坐下,腿完全使不上力了。
媽媽生氣地說,如果騎不了就退掉,於是我沒有吃晚飯,一直在外麵練到天黑下來。
隻不過,那輛車子我並沒有騎多久,因為學校的距離近到完全不用騎車。後來,它變成沈念楊的,再後來,沈念楊嫌它太舊太不好看,終於隻當成廢鐵賣給了收廢品的人。
我摔了又自己站起來的回憶,我努力想要學會騎車一個人去任何地方的心願,全部變成了廢物,賣了個可笑的數字。
是顧淼淼讓我明白,讓我不得不承認,會騎車子不算什麼,一個人上學不算什麼,堅強、獨立、忍耐全都不算什麼。會拿這些當做驕傲的人,一定是孤單又可憐的人。
是普通的女孩子,就讓父母接送,和父母親近就好啦。是普通的女孩子,就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就好啦。是普通的女孩子,就跳到其他人的後座就好啦。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如果問我,我真的隻願意跳上我的小冤家的後座,隨他帶我去哪兒啊。
初二最大的期待就是軍訓了。其他學校學生叫苦連天的軍訓在我們這裏變成了假期,去的是桐澤市邊上的一個縣城,有山有水,拿寫生做幌子,老師學生玩個夠。所以在還剩一個多月的時候,大家的心思已經完全不在學習上。正是這個時候,孫耀翔被語文老師調到了我旁邊的座位。
從他轉來這個班,我們都沒有什麼交流,他人緣很好,到哪個班都像串門一樣。他很聰明,是屬於隻要願意,認真聽一節課就全能明白。他嘴也甜,不吝嗇說些讓老師高興的話。所以雖然一直是大魔王一隻,卻鮮有老師真的討厭他,相反,總是想方設法要把他的成績拉上去。
所以,第一排明明是好學生與女生的專屬,語文弘老師卻破天荒借著讓我幫他補習的理由讓他留在了第一排。
弘老師是整個學校裏我最喜歡的老師。從上學起,就一直覺得老師就是活在另一個世界的生物,可是這個弘老師對我的好,似乎是有些抽離老師與學生的範疇了。雖然前提仍然是我的語文成績好,但她會像個家長一樣對我。她會在端午節時從家裏帶粽子給我吃,會在買到“再來一支”的冰激淩時,讓班裏男生兌換了拿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