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樹緊緊地縮著,抱著那一柄傘緊緊地縮在車後座上,她看到了POLICE的招牌,她記憶裏自己躺在血泊中時,那個對著自己揮拳頭的人被一輛車帶走了,那輛車上,就有這樣的標識,而過後,那個人又回來了,又狠狠地扯著自己的頭發。
“小雲,乖,跟姐姐下車,我們去裏麵看一個人,一會兒就出來,”隨行的醫護憋著一肚子的火,耐著性子哄著。
誰也不曾想到,一向規規矩矩的她竟然會從後牆翻了出去,誰也不曾想到,一向與世隔絕的六安會迎來警察的盤查。
雲煙樹依舊縮在後座上,瘦弱的手緊抓著前排座椅,手背上突兀的青筋眏得手有著病態的蒼白。
“雲煙樹,你老老實實給我下來!”醫護急了,一把扯落她懷中的傘,狠狠地丟到了車門外,她看著雲煙樹尖叫著往門外撲去,那是怎樣的一種方式,她是全身用性命在嗬護著那把傘。
她就那樣坐在地上,無視手在粗糙的水泥路麵上蹭出的一片血痕,像抱著孩子一樣的抱著她的傘,敵視著司機和醫護。
她的眼睛有著空洞,而此刻,卻有著無所畏懼,醫護看著她手上的血順著手腕,在胳膊上繞了細細的一圈,殷紅,刺目。
天舞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那是一張歲月留下淡淡足跡的臉龐,耳畔散落下幾縷的發,她看著她緊緊地盯著自己,盯著她懷裏的點點,卻突然地咧著嘴笑著,然後笑容散去,她將手中的傘狠狠地摟進懷裏,依舊敵視著齊天舞。
天舞認出了那張臉,雖然她的臉上有著木衲和灰塵留下的淚痕,雖然她散落著發,可她依舊認得她。那個時候,她是她認定的嫂子,她們從小一起長大。
她在對她笑時眼晴是清澈的,黑亮著沒有一絲的雜質,可那種清亮,卻轉瞬即逝。
她穿著醫院的病號服,“六安”兩個字醒目地在胸前。
齊天舞下意識地摟緊了點點,雲煙樹的敵意,讓她莫名的恐慌。
齊老婦人緊緊地盯著桌上厚厚一摞的卷宗,她在門吱呀著打開後回過了頭,她在瞬間怔住,她覺得全身的血液裏,仿佛有數以萬計的螞蟻在啃噬著自己。
她也認出了她,那個曾經被她狠狠地掰開與天諾相牽的那隻手,狠狠地推到門外的女子。
她是雲家的骨血。
齊雲兩家,曾經相敬如賓,也曾反目成仇。
“六安醫院裏,事發當日隻有一名病人冒雨外出,就是她,可她的行為,她沒有自控能力,”警察無力地瞥了一眼兩眼空洞無物的雲煙樹,隱隱的一聲長歎。
齊老婦人怔怔地看著雲煙樹,她曾經多麼喜歡這個孩子,秀氣聰慧,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永遠帶著笑意,可她,是雲家的女兒。
她記得那一年天諾將自己整整關在了房間裏三天,三天後出來,便沒有了曾經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她也記得那家的女兒出嫁的當日,天諾跟著花車整整追了兩條街,最後無力地躺在馬路牙子上,汗水還是淚水,濕透了整張臉。
可這都是命,人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可她來索命來了。
齊老婦人“哈哈”地大笑了起來,濁淚順著皺紋在臉龐蜿蜒,無聲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