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九也不知自己何時進入了這個迷陣之中,也許是進入桃源便已經開始,也許是深入桃源之後,這個迷陣比以往的鬼打牆高明許多。不過能發現自己中招,還多虧了西邊的霞光,魔界晝夜更替,與人間界相同,既然如此,這夕陽西下便也不可能過了三四個時辰還懸於天上,於是若九這才心生明了。
若九默念了一段靜心訣,神識便也恢複了清醒,她微閉雙眼開啟了慧眼,隻見這桃林之中每顆桃樹間距微微不同,稍不注意便會誤入陣中,剛才她便是如此中招的。
待看清桃林布置,若九用了半柱香便走出了迷陣,迷陣雖出,卻見若九的腳步停滯在迷陣之外一動不動,若九的眸中,倒影著一座悠悠青山。
這座青山看起來與平時所見的未有任何不同,論秀麗比不上峨眉,論巍峨比不上泰山,論磅礴比不上昆侖,即使世人鮮知的徐拓山都比之好看幾分。
若九之所以震驚,是沒有想到自己其實已經走到了桃源盡頭,更沒有想到的卻是這盡頭之外居然是一座悠悠青山。明明低矮的桃林根本擋不住青山的芳華,可身處桃源之中卻根本沒有絲毫發現。
若九眯了眯眼,這青山看似秀麗寧靜,卻隱隱透出一股讓人莫名的懼意,這種懼意並非盜墓時所遇到的陰森寒意,而有一種藐視天下讓人膜拜的霸氣,即便是精通奇門遁甲的若九,此時亦不敢莽撞前往。
若九在青山腳底停留片刻,內心有些掙紮,這青山越是給人一種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神聖感,若九越是想要探尋一番,這是一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固執,這固執曾讓若九遍體鱗傷,但也讓她學會了成長,隻有在逆境中才能快速成長,不然年紀輕輕的她便不會坐穩卸甲樓樓主的位置。
不過這種執念似乎在魔界之中不適用,就在若九準備抬腳往前走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北山不可去?”
若九看了一眼桃林外緩緩流淌的水溝,隻見一隻水蛭浮於水上,體型比若九初見之時大了一倍不止,看來這禁地的確適合養生修行,“為何不可去?”
楓羽道,“黑域之中有禁地,禁地之中有北山,這兩處都是魔界中所有妖魔忌憚之地。”
若九噢了一聲,“那你去過嗎?”
楓羽嗯了一聲,便沉默不語,似乎他不願提及此事,以若九的印象,楓羽不願提及的,一般都是不齒提及,不齒提及的,一般都是一段黑暗的過去。連楓羽都不敢前往之地,那裏麵的風險定然不可言喻,若九雖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但亦不是油鹽不進莽撞之徒,她揚了揚嘴角,腳尖轉了一百八十度,“走吧。”
楓羽嗯了一聲,轉身回遊,看其遊弋速度,短短半日,居然已與若九步行速度不相上下,若九微微一笑,心中亦為之高興,這楓羽,修行之速好快。
回到桃林源頭,若九望了一眼北山所在,桃影重重,沒有半點山影所在,好個禁地迷陣,是誰所作。
黑夜來臨,明月皎潔如華,灑在層層桃花之上,如夢如幻,若九聞著越發香溢的桃花,隨意靠在一顆朵朵桃花盛開的桃樹下,她遠望天上繁星點點,有些思念老爺子,也有些想念卸甲樓一眾,想著想著,她便睡了過去。
若九能心無芥蒂的睡去,是因為她知曉自己對危險到來的身體反應本能,亦知曉楓羽卓越的本事,她不甚了解他,卻信他。
睡熟的她,一臉恬靜,柳眉似彎月,睫毛修長,鼻翼俏麗,臉色紅潤,她不知楓羽的元神站在桃花之下羽扇綸巾,雍容閑雅的風姿;亦不知曾經一身血腥視人命如草薺的楓羽會為她輕輕摘下發絲上落花時溫柔的神情;更不知楓羽若一座巍峨的大山般在她身旁一守護便是一夜。
若九朦朦朧朧的醒來,看到的便是一位頭戴三叉白玉冠,一身素淨百花青袍,腰係玲瓏絲玉帶,容顏較之明月過之而無不及的英俊男子立於身旁,她心中微微一顫,她似乎曾見過如此讓人沉迷的背影,不過記得當時夢中之人身影模糊,倒也不知道是誰。
若九眨巴眨巴了眼睛,終於看清了這人是誰,‘早安’二字剛出口,便見楓羽元神虛化,一溜煙回到了水流之中,看其神態似乎不想多說什麼。
那本停滯在楓羽身上的桃花突然沒了支撐,紛紛落下,若九伸手接過其中一朵,嘴角微微一笑,不過一夜,楓羽的元神已經實化,不過如此神速的修行速度,可是好是壞?
若九百無聊賴,決定繼續探索禁地未曾去過的地方,她本想與楓羽同去,可想起他今日的小性子,無奈搖了搖頭,施施然離了開去。
匿於水底的楓羽,自己便也不知為何會對區區一個凡人使小性子;為何在若九陷於迷陣之時會焦急尋去;又為何會看著沉睡的‘他’一看便是一宿,是因為他像她嗎?又僅僅是因為他像她麼?楓羽已道不清自己心中對若九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