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兀自低頭喝著茶,茶中霧氣嫋嫋浮起,熏得頰上微微泛著紅暈,她笑著不語,耀陽拽著她的袖子央求:“好姐姐,帶我出去吧,我都快悶死啦,最好讓我在你府上住一陣子……”
羅姑噗嗤笑出來:“剛才和個大人似的,這會子又不曉事,你去了,不是擾了人家夫婦倆。”
顧昭媛才懶懶抬起眼來,目光和煦:“聽說月陽已有兩個月的身孕,昭陽似也有了信兒,你們雖是伉儷情深,兩個人到底冷清些。”羅姑也道:“況還有個側室虎視眈眈,男人嘴上說的好聽,做起來是另一碼事,還是有個孩子安心些。”
想是那茶水太熱,燙的頰上紅了一片,撇開她自己不提,昭陽……她心中頗詫:“她竟也有消息了麼?”
羅姑道:“可不是,東邊親自送了煲湯過去,唯恐天下不知,說起來也奇怪,範駙馬倒不像有多麼高興。”
她腦中驀然閃過那日範如清幾近崩潰的神情,雖猜不出何故,心裏總覺有古怪,耀陽一門心思惦記著出宮去,一個念頭沒轉過來,便被她吵得忘記了。
密道在過幾日便能竣工,日子過得飛快,兩個月便這樣過去了,洪飛一身軟甲,英氣凜凜,自在戰場上回來,他全身散發出一股威勢來,上官漫突道:“你覺得我身邊的宮女殊兒怎樣?”洪飛愣了一下,隻隱約記起一個窈窕的影子,麵目都是模糊的,眼見上官漫似笑非笑的瞧他,一瞬領會,霎時麵上浮起疑紅,低道:“殿下,屬下現在不想考慮婚事。”
她被他窘迫的樣子逗笑了道:“我不過問問,你竟這般緊張。”
洪飛尷尬低下頭去,半晌才道:“屬下派人去了太子府,並沒有大大動靜。”
兩人前後行在宮階之上,風吹得衣角翩飛,她拂了拂臉前的碎發,淡道:“若要下手,總要找個好時機,幾日後舉行國宴,若動手腳,那時候最適合是,你隻管盯著,將三哥的計劃扼殺在搖籃才好,若是被……駙馬察覺,我不敢保證他會看在我的臉麵上放過他。”
洪飛低道:“是。”頓了頓,他又道:“屬下鬥膽,即便殿下阻了這一次,還能阻一輩子麼,兩人之爭是遲早的事。”他還要說下去,卻見上官漫神情淡淡的走在前頭,青色纏枝的錦紋鬥篷披在肩頭纖細,他終不忍再說下去。
迎麵卻行來一主一仆的兩人,妝緞狐膁褶子大氅翻飛如蝶,露出緋紅如火的煙雲蝴蝶裙,她一手扶著嬤嬤,一手托腰,漂亮的下巴高高揚起,輕蔑睨著她。
上官漫私下裏和昭陽也沒有話說,施禮各自走開,也便在擦肩而過的一刹,她啟唇笑道:“不想知道這孩子的爹爹是誰麼?”
那聲音輕若熏風,滾在耳裏卻如驚雷。
上官漫猛地回眸,隻來得及看到她臉上炫耀而幸災樂禍的笑意,昭陽抬起白皙的指來攏發,聲音刻意拔高:“走的有一陣子了,可別累壞了我的孩兒,歇會子吧。”那嬤嬤殷勤應是。
院子裏種的鳳凰竹蔥翠成林,落下大片林蔭,上官漫憑了侍從一身素縞在那林蔭處坐下,聽風穿過竹林,那竹葉簌簌作響。覺察有人,她回過頭去,卻見赫連瑜一身白色襴袍立在竹林裏,發黑如墨,白衣勝雪。
鮮少見他穿白衣,這會子見了隻覺得有些陌生,卻還是不自覺站起身來,白衣上碧綠的竹葉順勢滑下,落到裙邊,她唇邊不自覺含了笑。
他從容的緩步走過來,隨意將她白皙的手握在掌心,微微皺眉:“怎這麼涼?”這才看她隻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衫,發髻未梳,直直的垂在肩後,臉色本就比常人白些,被那碧綠的竹林一映,頰上似染上淡薄的翠色,隻覺那肌膚吹彈可破,剔透的近乎透明。他的掌心寬厚溫暖,安全的讓人舍不得離開,她微微抽了抽手,卻是紋絲不動,他似並未看見,回頭道:“把我的大氅拿來。”很快便有手下將一件紅黃菱紋錦大氅捧過來,他單手接了,抖開,為她披上,鬥篷寬長,一直垂到地上。他自然地低頭為她係上係帶,修長的指停在她頸前,偶爾碰觸酥酥麻麻隻覺涼的似玉,他的氣息縈繞臉側,不知為何又覺得熱,她輕道:“我呆的悶了,咱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