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幻默默不語，夏侯宸道：“玉真，你來卜卦吧。”
玉真上前，端起水幻桌前的茶盞，微彈杯口，便聽得清脆一響，杯中茶葉如同被攪動了一番，上下浮沉。
小小的茶葉如飄渺的人生，浮塵萬千，遊蕩一世。失意便如同沉入杯底，得意恰似飄在水麵。玉真看著飄懸不定的茶葉，臉色陰晴不定。他看不穿眼前的女子，亦看不穿她身後的命格。
就如同五年前，他同樣看不穿隱觴一般。
環繞在他們兩身旁的牽絆太多太多，錯綜複雜，各自糾纏。這便像是一個誰也無法預料的死局，前戲再美好，再絢爛，結局早已注定。他不知道最後這死局的終點通向何處，那裏荊棘遍地，卻也開滿絢麗的花朵，亦苦亦甜。
“玉真？”
夏侯宸心裏十分忐忑，忍不住喚他。
玉真回過神，看著水幻淡然的神色，道：“長亭此去，天女歸位。凶吉難料，世事無常。”
水幻微微一愣，詫異道：“你說什麼？”
“玉真無能，便也隻能參透這些了。”
水幻沉吟道：“你可知，這十六字，早在幾年前，就有人對我說過。”
“哦？”
水幻微微一笑：“原來兜兜轉轉，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她想起很久以前，第一次離開長大的地方，要一個人麵對所有的時候。小師妹景颯似乎為她占過一卦，卦辭便是這十六字。原來她費盡心思所逃避的，她用盡力氣想要得到的，她不顧一切妄圖舍棄的，她虔誠祈願所奢望的，上蒼在冥冥之中，都已經安排好了。
“娘娘，你可相信，‘人定勝天’四字？”
水幻彎唇：“從前，我一直相信，自己的命運應該由自己掌握；後來，我卻漸漸明白，有些事，就算努力了也無法改變，人的渺小宛若螻蟻，怎麼可能鬥得過天？可是，當所經曆的一切慢慢沉澱，當這些事反反複複地在我的腦海裏重現再重現，我似乎懂得，人定勝天並非要與天爭鬥，與天抗爭，而是順應天意，盡自己所能去改變自己。既然命運不可更改，不可重複，那麼也隻有坦然麵對，安然度過這許多過程，才可以終無所悔。”
“不錯，人力雖然渺弱，於蒼天微不足道，但於身邊之人，卻是重若千斤；葉尖一滴水，於人而言，不過渺渺，於蟻而言，卻是貴如甘霖。娘娘有此心境，當如入大千世界。”
“大師過譽了。”
“可是，皇後此行，究竟是凶是吉？”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娘娘隻需記得，每做一個決定，並未違背此行初衷；每向前一步，並未違背自己的心。心之所在，大道之源。”
“心之所在，大道之源？”
“正是。”
水幻心中彷如豁然開朗，這許多年糾結的人事，似乎一下子都變得明朗起來。好像是小時候參悟劍譜，猛地一下摸到了門道，領悟了其中的真諦一般。
這就是佛語所言的大徹大悟吧。